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与这石头兄弟熟了之后,赵璟才发现他们说的竟然都是真的。
他们的本体是两块青石,数年前一场突如其来的陨石降临天山,爆炸中滚落的两枚碎石无意间受天火点化,拥有了神智。
“天山……离云起可够远的。你们是靠两条腿走来的吗?”江南行不太信。
石不凡呵呵一笑,神色饱含苦楚道:“我们被河水裹挟着冲远了,本来是打算回天山的,结果一不小心走反了方向。”
江南行同情道:“那真是太不小心了。”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石不凡总觉得这个人在报复自己当初说的那句“小美人”,心眼也忒小了。
他迫于淫威不敢造次,便转头找赵璟告上了状:“你看看,你朋友就这么阴阳怪气!”
他把“朋友”二字若有若无地咬重了。赵璟有些汗然,朋友这话是他说的,但真切地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却有点别别扭扭的,不那么悦耳。
江南行似是觉得很新奇般笑了笑,矢口否认道:“我们不是朋友。”
石不凡铜铃般的眼睛放射出炯炯有神的八卦之光,催促道:“那是什么?”
赵璟也下意识竖起了耳朵,手指悄悄攥紧了,只听江南行慢悠悠道:“我们算是收留与被收留的关系吧?按理来说,你该叫我一声恩人才是。”
赵璟抿了抿唇,偏头看去,只见江南行大大方方地回视,眼中是毫不心虚的澄澈。
他心情突然不太美妙。
树下的三张椅子本就离得不远,他抓住江南行的椅子,连人带椅一把拖了过来。
石不凡嘶了一声,从椅子上跳起来窜进屋内,快得像一道闪电。
明灼的日光当头照来,赵璟眼睛眯了眯,追问道:“除了恩人,还有呢?”
江南行安然地坐在椅子上,见他这副被晒到的神情,便抬手挡在他眼上,气定神闲地反问道:“还有什么?”
赵璟有些不自然地躲开他直勾勾的、饶有兴味的眼神,低声道:“这得问你。我说是什么,就能是什么吗?”
只是在开玩笑罢了。但这种玩笑开多了,有时候也会给他一种错觉,这种错觉没什么用,只会让人心里生出烦闷。
江南行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探手到他腰间,捞起一枚乾坤袋,背着日光晃了晃:“这是谁给你的?”
赵璟看着那枚乾坤袋。他苏醒在云起时身上就带着两个,另一个简单朴素的早早就能打开,但这个更流光溢彩些的,和腰间的剑一样都无法打开。
“我不记得是谁。”他摇了摇头。
江南行笑了:“你既然什么都不记得,如何能肯定这是别人送的,而非你自己的?”
是因为这个乾坤袋全然不同的风格么?银线交织,流光溢彩,与眼前人清爽朴素的外表不太和谐。
这个问题赵璟答不上来,但他敏锐地察觉到江南行语气不太对,虽不知原因,但习惯性地想揽住肩膀安慰安慰。
甫一伸手,他不自觉地迟疑了。
明明差不多是同龄人,对上江南行,他却总有种不可逾越之感。
这种感觉时不时地闪过,阻断他的某些行为,即使马上反应过来,也抹不去滞涩的痕迹。
这份迟疑被江南行尽收眼底,他面上神色不变,眼中的笑意却消失了。
这个来路不明的人身上已经建立了一种秩序,且相当牢不可破。
或许是主动的,或许是被动的,但毫无疑问的是,这股力量格外强大,以至于哪怕是面对完全不同的人,赵璟的反应仍然是那样小心,那样不敢越矩一步。
显然,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是这样与另一个人相处。
在这个人面前,他不能随意地表达,不能毫无顾忌地做事,连自然流露的亲昵都有个规定好的范围。
是送乾坤袋的那个人吗?
江南行几乎是有些凉薄地想到,在一段关系中若是这般处处拘束,那又有什么真心值得托付?这样一个人,又有什么好相与的?
话虽如此,世间事却大多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江南行突然了无兴致,便站了起来。赵璟抬头看他,有些不明所以:“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