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沅芷束手立在位子上,眼观鼻,鼻观心。
李思忽然转头问向她:“当日蔡大人说,温大人从颍川回来,带了一张朝云公主的画像,朕一直忘了问,温大人,画像现在何处?”
郑相公、蔡庄等人身体骤然紧绷,温沅芷不疾不徐地出列,道:“回禀君上,微臣在回京途中,弄丢了,想来应该就是被蔡大人捡去的那幅吧。”
蔡庄脸色僵硬,“温大人记错了,臣拿出画像时,温大人还未进京。”
李思:“......这么说,证据更加不足。”
至此之后,蔡庄更着急抓住朝云公主,只要抓住朝云公主,就能做实江澧兰的身份,最好那个时候,朝云公主已经是个尸体,无法对簿公堂。
或许这是对君上生母的不敬,但高祖对朝云公主下过追杀令,这是不争的事实,高祖承认了君上的身份,却从未想要让朝云公主进入皇家族谱。
对于他们而言,君上生母,就让她成为一个谜,成为太庙中,君上的那个精神慰藉,仅此而已。
回到家中,蔡庄就将当日为了让温沅芷相信,江澧兰就范,临时画的画像烧毁,待到下次君上何时想起来,要看这张画像时,就彻底没了证据。
温沅芷在朝堂上怒怼朝臣的那一段,御史台的小御史们拍手叫好,叫往日总喜欢搞“一言堂”的重臣们,终于闭嘴了一回。
温沅芷做的第二件事,是替御史台新晋的一位官员,出了一口恶气。
事情起因是这位新晋官员与老官员只见发生了矛盾,起了一番争执。
这位新晋官员,名叫白旭,担任监察御史一职,是温沅芷亲自提拔的进士生。这位老官员,名叫常文刚,担任侍御史一职,职位比温沅芷低。
白旭进士科进了前二十,文章写得不错,言辞犀利,见解独特,对江澧兰的文章格外喜欢,虽已致不惑之年,却甘愿称其一声先生,准备择一合适时机,前往岐山拜访这位先生。
而常文刚则截然相反,他是御史台中唯一对温沅芷横眉眼对的官员,主要原因,还是老原因:对温沅芷的女儿身进入官场,十分有成见,因而对江澧兰以及白旭等人都十分厌恶。
这日,白旭整理了一堆的公文材料,交到常文刚的手中,常文刚用眼睛扫了他一眼,从上面拿出一本,就着里面的内容,对他突击拷问。
白旭当然高兴,应答如流,兴致冲冲地等着被夸,结果挨了一顿好批,“文辞华丽,尽是些哗众取宠的东西,趋炎附势,倒是一点有用务实之计也没有,不知所谓。”
白旭满脸惨白,悻悻地回到工位上自我反省。
然而,反省了三日,他也没明白常文刚话中的意思,于是舔着脸,在众人都下值之后,上前请教。
常文刚这次倒是没有藏着掖着,直言劝诫他离温沅芷远一点,没得传出闲话,叫人以为御史台是个什么地方。
白旭这次听出了意思,眉头一拧,“大人此言差矣。”
常文刚哼地一声:“差在哪里?”
白旭:“下官与温大人,行止有度,清清白白,所言皆是朝堂,何来闲话?”
常文刚:“你没听到,但不代表没有,自古以来,哪有女子为官?牝鸡司晨的,全是祸乱朝纲之流,本官是奉劝你一句,叫你好自为之,你倒是还与本官叫嚣起来,简直愚不可及。”
白旭恍然明白自己为何会被诘问,原来这三日的自省都是喂了狗,言道:“大人之言,究竟是指下官所书有失,还是指下官言行有失,亦或是,拷问下官是假,贬责温大人才是真?”
常文刚神情冷漠,“为官清廉,所思所想皆所言所行,思想不纯之人,就是写得再漂亮,也是欺世盗名之辈。”
白旭气得捏紧了拳头,想自己都是已经做温大人父亲的人了,竟然被人如此诬陷,顿时怒不可遏。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面对如此恶意,又自行孤傲的对手,白旭没惯着,一言不合,化身成兵,用拳头干过去。
两个都是快要年过半百的人,打起架来,尽头十足,待到闻声过来的差役拉开两人,二人身上脸上都挂了彩,衣衫不整。
临走前,白旭还硬气地警告,“诬陷朝廷命官,常大人可得好好想一想,这头顶上的乌纱帽,还想不想要。”
待到翌日,温沅芷从衙差口中听了只言片语,也不气恼,只招来御史台的所有官员,让白常二人就一道时事论题,当庭论道。
由御史大夫出题,剩余官员评判,这场论道,只论事,不论心,胜者可以向输者提出一个要求。
这在极大限度中考量了二人的学识和见识。
御史大夫没有偏向任何一方,一场从早至晚的论道结束后,二人都哑口无言,结局显然是白旭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