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果是冷雨夹寒风,打的树叶凋零,只剩枯枝残败。
秋冬时节,青山书院的女学已经停学,贺春言早起缩在被褥里不肯起床,让早上过来看她的宋夫人直皱眉:“哪家的官家小姐像你这个时辰还不起来?”
“…我不是千金小姐,我是平民丫头…”
“我的乖女儿,你说说王家的亲事没了你也不伤心,见天儿往出跑,和乔家那丫头上街乱窜,真是还没长大的孩子,不知世事艰辛…”
宋夫人叹口气,“娘也知道,你不喜欢王家人,娘只是怕你错过了,可就再难遇这么一门好亲…”
贺春言从披着绣花被子里探出来一个头:“娘,也许这世界上本就没有好亲事…”
宋夫人拿被子又捂上她:“胡说八道,好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人要找对了,乌龟配王八那也是门儿好亲…”
贺春言听到此处不禁笑出来,她又想起自己马上就会有一门“好亲”,而且还是能退的那种更开心了,于是立刻卖乖说些贴心话甜甜宋夫人。
“娘,你放心吧,我前几天去城外道观看玄机先生,他说我最近运气很好的…”
宋夫人如今也学着京城里的官夫人们常常请些和尚道士在家闲聊祈福,不过唱经之类的从不在家做,因为贺谦不喜欢。
贺谦这阵子常跟同窗故旧联系,这些人都比他年纪大些,家中后辈都与贺春言差不多大,林家的,庞家的,挑来挑去竟然也没有一个入了贺谦眼睛。
贺谦近日常常说些抱怨的闲话儿给宋夫人听:“如今这些后辈,资质越发的差劲,入京之后觉得王二郎枉担才子之名,谁知现在这些还远不如他……”
这才引发了宋夫人早晨的一阵担忧,不过她还不知道,今天虽然寒风苦雨,确实喜事连连,喜得她晚上都要问问黄历。
隔壁的谢景初此刻也是一阵担忧,昨日听了吉祥的话,是觉得自己若是喜欢姑娘,应该说些姑娘家喜欢的甜话儿,可是这些也许慢慢去改,急不在一时,现在乔家都要上门提亲了,他现在也是茫然无措。
“公子的字写的越发好了,我听过老太爷跟学子们说过,这字儿写得好在官场上有大用哩,来往交际用这好字儿能省钱呢。”吉祥站在书桌边研磨时,心道昨日说错话,特地哄自家少爷。
谢景初也自觉自己今天“勇者不惧”这四个字写的极好,正观察着有什么不足之处,一阵寒风吹进来,吹起来半张纸。
吉祥赶紧过去关上了露出一点缝隙的窗,关好之后,要去沏一杯热茶给谢景初暖暖身子,正踏出门时被叫住了。
“吉祥,我有件事问你……”
吉祥赶紧快步到跟前儿听着,就听见谢景初问:“我书院里有个同窗,他……心悦另一个同窗的未婚妻…”
吉祥点点头示意自己在听,又低头笑一笑。
“如今两家退婚,他正欲说明心意,可又闻另一人也要上门提亲……”
“啊?”
吉祥连忙着急开口:“哪家上门向贺姑娘提亲了,公子您可得抓紧了。”
谢景初道:“谁跟你说是隔壁家姑娘了?”
“哎呦,我的公子,这时候还打什么哑谜啊,您这心思赶紧和老夫人说说去,别晚了一步,抱憾终身啊。”
看着吉祥挑明了他的遮羞布,谢景初轻咳两声。
“你出去吧,我自有分寸。”谢景初垂下眼睛,眼睛又落到勇字上。
吉祥跺了跺脚,想说什么还是去沏茶了。
窗外风雨正急,乔家正热闹着,远在乌垒城驻守的乔大人已经早早修书一封给神龙卫的掌印官何大人,托付他今日戴着乔云空去贺家提亲。
“二哥,你怎么穿这身衣裳?这身太难看了,不如穿神龙卫的衣裳。”
乔月影今日开心得不得了,上门带的礼她都准备好了。
乔云空却自觉这身月白直缀是为了迎合贺谦的文人喜好,他抬头扫了一眼乔月影,“还说我,你身上那个难看的荷包你也戴着呢。”
乔月影捂住那只做工粗糙的荷包,心虚的笑了笑,那是傅蕴玉送回来的,说是在边境小城偶然寻得,虽然不及京中绣娘手工精致,倒有几分野趣。
何大人捧着茶笑道:“你们乔家人容貌不俗,哪里还需要华服装饰,神龙卫的衣裳太威风,小心吓到未来岳丈。”
何大人年逾五十,年轻时是京城有名的美男子,向来留心衣饰,和其他武馆相比,何大人性格圆融在朝中名声颇佳。
“何世叔,我们这就出发吧…”
而另一边,正在看书的谢景初被周老夫人叫了过去。
“你近日心情郁郁寡欢,连你外祖父都看了出来,明明才中了举,又是在忧心什么,也不怕多思伤身?”周老夫人坐在榻上,正在修建花草。
谢景初心里却是明白过来,一定是吉祥给外祖母说了。
“我…”
外祖母笑着摆手说:“是,我都听吉祥说了,他倒是机灵…”
“言姐儿被退亲了,你可知道其中内情?”
谢景初斟酌着道:“王夫人更属意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