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就这样在天台并肩坐了很久。
白霜镇地理位置极北,太阳落山很早,入目一片漆黑,方才还能看到的雪山古木尽数消失。
手机被随手放在地上,屏幕白光乍亮,刺得她眯了眯眼。
已经七点半了,郭瑛发消息问她吃不吃点心。说有人顺路开车去山脚的面包店买了一大兜烤面包和小点心,味道比那些网红店好很多。
老板是池一的粉丝,还给她们打了折。她留了两个,叫她有时间去她房间拿。
时雨转头问:“很晚了,回去休息吗?”
池一只说:“你要走就走吧。”
他凝神看着远处,似乎还能看出些什么可观赏的景色,但时雨的眼中,近在咫尺的池一的脸都已经看不清了,只能看到他眼中映出的一点点雪的晶亮倒影。
时雨起身,活动两下僵硬的关节,推开下楼的门,临走前回头,见他并无起身的意思,忍不住问他:“你还看得见?”
“我又不是蝙蝠。”他冷冰冰答道。
她依旧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他从来不会做那个在告别的时候回头的人。
三楼走廊,地面铺了厚重的红底金纹地毯,柔软到走上去没有一点声音。
这层楼里的房间都是展览宋威廉的藏品用的,有藏书室,音乐室,舞厅,显示着宋威廉本人的“高雅格调”。只是不知道这些房间中放的东西是否和那台德国相机一样,华而不实。
一阵刺耳的音乐从身旁雕花大门内传出,断断续续,像是老留声机坏了,声音晦涩又难听。不成调子地响了几下后,竟然不响了。
果然,他收藏的东西都是这样。
她轻轻一笑,正打算离开,那音乐却又兀自响了起来,仅仅一声,类似于“咿”的声响。
不像是音乐。
这呼喊是像是林梦茵发出的。
时雨脸色一变,牟足力气一把拉开门。
直达天花板的高大书架旁,宋威廉一手拽着林梦茵的长发,一手掐住她的脖子,简直一幅地狱绘卷。
见有人进门,他一扭头分了心神。
林梦茵趁此机会挣扎两下,挥舞的手在书架上重重拍过,胡乱地摸出一本血红色的精装书,抄在手上,冲着他的头重重地砸下去。
“哎呦!”宋威廉头顶一痛,踉跄几步。
“啊!”林梦茵大喊一声,像是为自己壮胆,流星般砸下第三下,第四下,神色疯狂,看得出她极度害怕宋威廉反击。
整整七下后,宋威廉的手终于放开了林梦茵的头发,倒在书架上滑下去,两三本书掉下来,砸在地上。
“他不会死了吧……”林梦茵才看到时雨站在门口,指了指倒在地上的宋威廉,惊魂未定,“这……这怎么办?”
旁观这样惊险的一幕,时雨心中也是惊魂未定,她定定心神道:“我们先报警,再去警局。”
“好……他……”惊惶的情绪过去了,两行清泪从她的眼中流出。
“我不是……他……”她语无伦次,想和她说点什么,一到嘴边,却哽咽着什么也说不出来。
时雨上前抱着她,轻轻拍在她的背上:“我都会听的。”
“嗯。”她的泪流得更凶了。
时雨给巩仁杰打去电话,和他简要地说明了事情经过。不到三分钟,巩仁杰就出现在图书室里。她领着林梦茵回房休息。
十分钟后,巩仁杰发消息,说宋威廉醒了。
一个小时后,警车到达。
林梦茵拉着她坐在床上,忽然害怕起来:“小时,真的能报警吗?我把他打成那样……怎么说啊。”
时雨握着她的手:“他的指甲里有你的皮肤,科学取证,你是为了自卫,说事实就可以。”
林梦茵喃喃道:“好……其实我也没想这样的。我刚知道,他是有老婆的,忍不住找他对峙,说要把他的真面目说出去,我也没想打他,但是他……他先来揪我的头发。”
时雨心一揪,把手握紧了些:“是他不对。”
取证的过程枯燥繁琐,林梦茵和宋威廉分别接受讯问,讯问过程不得而知。
时雨也被问了话,她按照事实,说明了自己的目击过程。取证完毕后,她倚在三楼走廊等待。
没通知任何人,但消息早已不胫而走。片刻时间内,郭瑛已经发消息来问她,林梦茵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助理小张也来了,先问的却是拍摄进度会不会被延误。
“就算延误,也得把事情解决了。”
听了时雨这话,小张悻悻地离远了些,嘴里嘟囔着什么。
等林梦茵再出门时,已是九点,她左右望望,找到时雨的身影,满腹心事走过来道:“小时,我还得跟他们去一趟。”
时雨:“我和你一起?”
林梦茵摇头:“不用了。”
宋威廉紧跟着出门,他头上伤口处的血液已经凝固,眼神阴冷,和平时的样子判若两人。巩仁杰走过来,挡在他和两人之间,对林梦茵点点头:“去吧,有事随时联系。”
“嗯。”
车在一片漆黑中开走了。
转天,晨曦破晓,林梦茵被车送了回来,同时传来的是宋威廉被拘留七天的消息。
虽然回来了,林梦茵的精神状态并不好,她的生机仿佛在一夜之间比尽数抽离了,只有她头顶上的天空还没亮起来。见到赶过来的时雨,来来回回地念叨着“谢谢”。
时雨:“发生什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