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朝暮似乎十分满意。
“你的愿望与消失了一夜有关吗?”
朝暮盯着齐灯火,观察对方是否有生气的迹象,齐灯火无懈可击的神情反让他难以捉摸,最终乖乖承认。
“那我就明白了。”
两人对视半刻,她长叹一声,“朝暮啊,你是人吗?”
……
“我的意思是,”齐灯火补充道:“其他人在潜修结束后都忘记了你的存在,人与人之间的关联不应是如此。”
“那你认为,我是什么呢?”朝暮的声音有些紧。
齐灯火摇了摇头,“我的见解有限,如果按传奇故事的定义,你……是鬼?可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的,难道人们见到鬼之后就失忆了?”
说完自己也觉得离奇,两人一起笑起来。
“还有一种可能,”齐灯火清了清嗓子,“据说神身死之后很长时间灵魂不灭,若有机缘还能重返世间。”
“这么说,你已经认可了。”
“什么?”
“我是你的守护神。”
齐灯火失笑,“或许你曾是呼风唤雨的神灵,但你不是我的守护神。”
“你为何如此笃定?”
“神,是天下人的守护神。”
朝暮长久无言。
“朝暮,你想找回记忆吗?或者,你想重返人间吗?”
“你觉得现在不好吗?”
“不。因为我不希望只有我一个人能了解你、记住你。不论是在龙泽还是在大业山,如果没有你,事情不会那么顺利。潜修的奖励,我们都为了自己而求,你却能为天下计,这难得不值得大家铭记吗?”
朝暮为她的真诚所动,却依旧不答这个问题,“没有我,这些事情也能完成。何况天下清平,又何必强求旁人铭记。”
“就算如此,那你自己呢?你就不想有自己的人生吗?”
不依附任何人存在,不因任何事情而更改的——完整的一生。
他终被她问住,眼眸中透出些迷茫来。
“你再考虑考虑吧,我们得出山了。”
离开大业山,齐灯火见到的第一张面孔便是她的师父。
入山的岔路口不知何时支起了茶棚,酒坛横七竖八。
“您少喝点儿吧。”齐灯火未拘虚礼,直接上前。
“小齐!”黄百金醉中抬头,看清来人后蓦地红了眼眶。
“您怎么了?”齐灯火疑惑地蹙眉,很快想到了可能的缘由。
冯岁阳与黄百金乃是好友,冯岁阳既被天魔取代,那真正的冯岁阳恐怕已经……
齐灯火叹了口气,张嘴想安慰他点什么。
黄百金摆摆手,“回来就好,我还以为你又遇到危险了,我也进不去,只能干着急。”
齐灯火一滞。
是了,他若悼念故友,不该在此搭棚。黄百金守在这里,只能是为了等她。
“师父……”
“黄先生。”朝暮也在此时上前。
黄百金打量他半天,晃晃悠悠起身。
“师父,这是朝暮……”看来黄百金也不再记得他,齐灯火只得重新介绍。
“小齐,帮为师把酒坛收好。”
齐灯火不解,却即刻应下来。
“果然是你。”
“何意?”
黄百金的声音只传入朝暮耳中:“大业山遵循衡平,鼠阵营十三人,猫阵营十一人,这不可能。”
朝暮眼睫微颤。
“不过,你是怎么做到的?”
“师父,已经收拾好了。”齐灯火的声音传来。
“干得漂亮小齐,”齐灯火面前的黄百金一脸慈祥,“大部队已启程返回天下营了,咱们御风还能赶上他们。”
子夜时分,云中皇城唯有主殿仍灯火通明。就是这过分的明亮,衬照着来路归途皆昏暗森然。
巡逻侍卫的脚步已臻化境,就算是辞青帝也得屏气凝神才能听见。
他一反常态,甚至心旷神怡地走过这漫长到可憎的宫道,直到迈入主殿才有所收敛。
“父皇。”他恭敬地弯身行礼。
双方的距离作为君臣恰如其分,可作为父子就显得太过疏离。
辞景元并未端坐独属于他的琉璃宝座,而是坐在通往至高无上的玉石阶梯上,如同一位疲惫的旅者。
“回来了。”
“是的,大业山的事已经全部解决了,向您禀告。”
神皇不置可否,大殿当即陷入沉寂。
“全部?”过了半晌,低沉的声音才从上方传来。
辞青帝浑身一颤,知道是自己得意忘形,也只能硬着头皮颔首称是。
神皇对辞青帝的能耐与心性了若指掌,此刻笑得意味不明:“看来杀灭大业山魔物对你来说易如反掌。”
“父皇……”辞青帝的后背已冒冷汗,“并非我一人功劳,天下营诸位功不可没。”
辞景元也不点破,点了点头。
“说到天下营,可有入山潜修者的名单?”
辞青帝早备好一应文牍,走上前呈递。
“二十四人。”
“是,有三位营员本不属于潜修成员,因为意外误入其中。”
“齐灯火。”辞景元的视线停留在最后的名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