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凌公子还有什么要指点我的?”齐灯火看他那强作镇定的样子,只觉一报还一报。
“好,很好。” 云凌咬牙平息自己的不甘,“还有最后一式,名为寰中。”
话音刚落,齐灯火便觉天旋地转。
超以象外,得其环中。正是他在撷缨会上,对祝辰使用的法术。
亲身经历与隔岸观火,两次的体验完全不同。头晕目眩、站立不稳齐灯火尚能忍受,不妙的是细细密密的痛楚从心脏传开,漫过千肢百骸,齐灯火屈膝半蹲,双手捂住胸口。
她不禁在纳罕祝辰当初是如何做到的。
祝辰也确有说法,急得冲她这边吼道:“小齐,他的寰中针对的是人的灵魂,别关注表象,坚定你的本心!”
卫恒光再次摇头,“齐姑娘已经很厉害了,只不过在云凌……”
刹那间,寰中停滞,万物静止。
世界如翻了一半的书页,卡在行与行之间。
唯有两人如同脱离卷轴的句读,游走在时间的缝隙。
齐灯火双手扶膝,带着仍未消除的疼痛望向这个世界。
等她回过头,朝暮已近在咫尺。
他一手揽过齐灯火的肩,一手沾了些酒浆,弹指间已精确地落在云凌眉心。
“还好吗?”朝暮的目光柔和而关切。
齐灯火微微点头,更多的还是不可置信,“你……可以停止时间?”
“嗯。”
朝暮抬眼,山风起自两人身侧,翻动了世界这本鸿篇巨制。
“只不过在云凌面前还是……天哪!”卫恒光惊讶地张大了嘴。
上一刻还胜券在握的云凌扭动起身体,以极其滑稽的步伐在原地起舞。
吃惊的不仅是卫恒光与樊铭,还有比试归来的几个剑修。
“云凌他怎么了?”江焕然看了半天也没看懂。
祝辰抑制不住地嘴角上扬,“兴许急火攻心,被反噬了。”
齐灯火从不适中缓过来,“你对云凌做了什么?”
朝暮扶着她站好,脸上的笑容意味不明,“让他也转几圈。”
齐灯火试图理解,却听到另一边传来惊呼。
所有人握有的骨牌皆已消失,大业山潜修落下帷幕。
一道温柔的女声传入众人耳畔。
“恭喜各位完成大业山潜修,秘宝即将发放给各位,请各位尽情许愿。”
沉默了九日的大业山第一次以人声形式与所有人对话,或许也是此生最后一次。不知为何,齐灯火却觉得这个声音熟悉,甚至有些依依不舍。
一片白雾将夜色吞尽,齐灯火听到她问自己所求为何。
她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刚刚结束的比试,扪心自问她发挥得不错,只有最后一式寰中未能拿出对策。与云凌相比,齐灯火唯一缺少的就是可靠的师门。
于是她又想到了自己的便宜师父,目前为止黄百金给予她的全部指导就是那本颠三倒四的秘籍,可是与左星辰相比,齐灯火心中自家师父更胜一筹。
还有什么呢?她的亲人与朋友。只不过,祈求大业山保佑他们实在荒谬,齐灯火索性换了一种方式。
“我希望,能有足够的力量守护我的父母、朋友,还有……朝暮。”
齐灯火不确定大业山是否认真听取了她的愿望,当那白雾凝出实质,她伸手向前,便从白雾中抓到了属于她的战利品。
又是一本……秘籍?
白雾散去,齐灯火已站在入山时的圆坛,下行之路的尽头,大业山的结界豁然洞开。
“火儿!”熟悉的呼唤让她心潮澎湃。
齐灯火回头望向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面孔之上闪过或惊喜或释然的表情。
她心头的欢畅开始回落。
“火儿你看,我们每个人都有仙石!”戢时雨雀跃道。
这意味着他们赌对了。
大业山赠予的每一块仙石都蕴含着纯粹而洁净的仙力,仙石对于碧云境以上的修仙者助益很大,而大业山赠予的每一块仙石都蕴含着纯粹而洁净的仙力,价值远非寻常仙石可比。
戢时雨注意到好友的心不在焉,“你找什么呢?”
“朝暮啊。”齐灯火当即接道。
戢时雨却道:“朝暮?是谁?”
一阵凉意爬上脊背,齐灯火过了半天才开口:“你不记得了吗?”
戢时雨被她突如其来的严肃惊得眨了眨眼,从头回想一遍才道:“火儿你是不是记错了啊。”
齐灯火的心已经凉了半截,还是硬着头皮上前询问其他人,得到的答案却如出一辙。
“火儿,潜修结束了,咱们可以出山了。”戢时雨见大部队已陆续动身,带着些小心翼翼道。
齐灯火下意识点了点头,游魂似地跟着走了几步,忽然停下脚步,回身抬眸。
戢时雨又是一惊,忙问:“怎么了?”
“时雨,你先走吧。”齐灯火做出决定。
“什么?那你呢?”
齐灯火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你出去先找符衔山,若是问起来,就说我……去确认一下封印。”
“我跟你一起。”
齐灯火摇摇头,回望戢时雨的目光坚定。
戢时雨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朋友一旦下定决心,便无可回转。
目送戢时雨离开,齐灯火原路返回大业山。
她无法就这样抛下他,无法就这样背弃刚刚许下的心愿。
齐灯火按其所言,先去了地魔封印处,只见一切如常,岁月静好。
一轮弯月似钩,点点星斗缀于万千雪峰之中。
她就这么空望着大业山的夜,心中盘算出无尽可能,却都无法解释他为何会再次消失。
从龙泽书院离开后,他也是这般消失在所有人的记忆中,如一滴水汇入江河般不留痕迹。
她御剑掠过几日来所行的山路,寻找后否定了一个又一个可能。
齐灯火迫切想要得到一个答案,哪怕是守护神这样荒谬的解释,只要是朝暮亲口所说,她就愿意相信。
石碟杳无音讯,而她也将所有的可能找遍。
再次落于入山圆坛上,齐灯火不知时间过去了多少又还剩多少,她只想大声呼唤他的名字,以求得对方的应答。
最终没能宣之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