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里藏着很多线索。
齐灯火顺藤摸瓜,一个个名字划过又被她否定,最后想起了一个看似荒诞却又合理的答案。
“该不会是——魄,子,老,弟!”齐灯火的调门大而夸张,显然是故意要让“受害者”听到。
祝、符两人因她这句话同时回头。
祝辰自然知道此事,笑着道:“朝暮公子居然和连山传人在一块呢。”
而连山传人在听到他们的声音时却没有这么高的兴致。
事实上,自从他一个人落在猫队的最后,还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时,作为未卜先知者的从容气度就已消弭殆尽。
退一万步说,难道把他硬塞进潜修队的人就没错吗?
总之,魄子凌空一脸晴空万里凭白撞见丧门神的晦气表情,一字一句都是牙缝里挤出来的:“你们真是阴魂不散啊。”
朝暮乜了他一眼,善意提醒道:“万不可造口业,当心应验。”
魄子:……
“魄子说,来潜修的学员大部分都是撷缨会的佼佼者,每日清晨和日落,所有人会在固定的地方集合,我们转完山就会再见。”朝暮平淡地说着,嘴角却不自觉染上笑意。
“祝辰也这么说。”消息两相验证,齐灯火总算卸下了负担,问魄子也问前面的祝辰道:“你们知不知道,潜修过后,我们能得到什么?”
“这个冯先生也没说清楚,只说了对修炼大有助益,对吧?”祝辰转身凑上来。
过了一阵,才听到魄子不情不愿的一个“对”字。
“哇,这也太夸张了吧。”符衔山的感叹让齐灯火从思考中抽离出来,面对一眼望不到头的石阶。
“我们日落见。”朝暮这边的平坦大路也走到了尽头,迎接他们的是漫长的陡峭下坡。
魄子低眉耷拉眼只管看路,脚下还是一滑,幸而找到了一棵树做支撑,才不至摔个嘴啃泥。
“小心点,别摔死了。”魄子凌空手脚并用往上爬,头也不回道。
山道回环曲折,石级狭窄又不平整,每次饱含希望觉得即将海阔天空,铆足劲上来后发现只不过是路急转了个弯。
开始还有说有笑的几人,到后来只剩闷头爬的份。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路两边的山林开始收紧,形形色色的树木被苍绿的松树取代。
它们不怕山石嶙峋、土壤贫瘠汗燥,见缝插针地扎下根来,然后就是生长,生长。姿态欹斜虬曲,不甚规矩,层层叠叠的松针却在枝干上铺陈开来,晴日里吸足了云霞天光,忽地迎来一场飘风骤雨。那也不怕,权当洗个凉水澡,迎接第二日的朝阳。
齐灯火顺手摘了几根细长松叶,感受着针尖柔软而坚韧的触感,转身鼓励身后的朋友们希望就在前方。
同样一份希望,所蕴含的力量却因人而异。
最后几级石阶,符衔山一跃而上,眼前再无阻隔,只见群山合抱,起伏跌宕。
他激动地大喊了一声,招呼同伴们快上来。
只不过闻声而动的除了齐灯火,还有在山顶等待的人。
齐灯火的身影摆脱了漫长而枯燥的天梯,出现在广阔的天地中,转眼被那人捕获。
“果然是你。”他虽然在对齐灯火说话,视线却并未在她身上久留。
齐灯火知道陈归望也在大业山中,可见到又是另一回事。
“你可真没良心啊望仔,”好友亲切的面孔让祝辰振作起来,上前一把将人搂住,“说着等我一会,转头人就没啦。”
“望仔”丝毫不为所动,一双眼睛眯起来显得细长而懒散,说话的腔调也不紧不慢,齐灯火觉得他这气质更适合猫阵营。
“我可是在为你创造机会呢。”陈归望说着,用他那双猫眼在祝辰和齐灯火之间来回扫荡。
齐灯火:?
祝辰大力捏了捏陈归望的肩,箍着他说悄悄话去了。
“今日的转山,算是完成了吧。”符衔山不复登顶时的活力四射,和戢时雨并排瘫坐在石头上舒展腿脚。
“我也觉得,”戢时雨长长呼出一口气,“听父亲说,他像我们一般年纪时,鸡鸣就起,先绕着城郊的荒山跑三圈,再到山顶上练剑。”
“我的父亲不常练剑,但是每日都会和叔伯们攀塔静坐。”符衔山说完,望向了倚在一边的齐灯火,分明在等她道出父辈的故事。
齐灯火默了片刻,“农忙时,我父亲会下地干活。”
戢时雨忽视了符衔山的疑惑,明智地换了话题,“离日落还有一阵,是在这集合吗?”
“这也是我奇怪的地方,”齐灯火的视线追随着已经走向山顶另一边的两人,“按理说入夜之前,所有潜修者会集合用晚膳,这里哪有伙房和食物呢?”
“或许大业山就给我们变出来了!”符衔山发挥想象力。
另一边,两人已经转身折返,待祝辰的面容清晰可见时,齐灯火发现他的表情已然变化。祝辰的脸上曾不止一次出现过这种表情,在众人以为已经到达目的地,其实只是峰回路转又攀登时。
齐灯火抖了抖眉毛,看着对此仍一无所知的符衔山和戢时雨,蓦地生出些同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