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哪?”这回轮到符衔山愣住,半晌后往寝舍的方向指了指。
“在你房内?”齐灯火满脸写着不可思议。
“对,他……伤得不轻。所以灯火你能救他吗?”
“你的同舍在哪?”齐灯火没有直接回答。
“他现在不在寝舍。”
“但是总会回来的,”齐灯火迅速构思起更稳妥的办法,“他还能动吗?可以的话先转移到我和时雨这儿。”
符衔山想了想点头道:“能,我现在去。”
“记得隐匿行踪。”
戢时雨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齐灯火正聚精会神地施法从李冬原体内取出最后一枚暗器,符衔山本来守在一边,听到脚步立刻起身满脸戒备地望向来人。
“这是怎么了!”戢时雨一时不知道该把目光放到何处。
齐灯火打进院就辨认出了她的脚步,手上的动作不停,问道:“打听得怎么样?”
“永安她们说上报屋内失窃的是蒋楠,比我们高一阶。李公子这是怎么了?”
“时雨,我记得你有百解冰魄丸,给我拿一颗。”齐灯火怀疑戢家父母为女儿的天下营之旅操碎了心,各类法器、丹药装了不知多少个乾坤袋。
戢时雨毫不犹豫,迅速精准地找到了一个玉盒。
医馆万万不能去,几人又不精解毒之道,只能寄希望于现成的丹药缓解他体内的毒性。
李冬原借力倚在坐榻上,毒药与伤口的双倍作用使他浑身是汗,死命地抓着桌角忍受难捱之痛。符衔山看他这样子,递上药丸的手微微颤抖。
“冰魄丸能够化解大部分常见的毒药,服下后,需要有人帮忙输送仙力化开药性,一炷香的时间就能起效。”戢时雨道。
“我来吧,灯火你先休息一下。”符衔山替了齐灯火,也给了她向戢时雨解释的时间。
“潜入蒋楠房间的人就是李冬原。”齐灯火一语不亚于炮仗,惊得戢时雨缓不过神。
“他那天跟我说查到孟峡多次和蒋楠密会,所以怀疑他们合谋偷走了他的筹码。”
“等等,孟峡是谁?”
“李冬原的同舍。”
“李公子怀疑他的同舍?”
“同舍行窃确实方便,就算用法术也查探不到第三个人的存在。”
“可是这也太……”
“是吧,我跟他说了让他别去。”
“有什么线索吗?”
“没有在房间发现筹码,但他在一个带锁的匣子里发现了不少往来信件,其中有孟峡写给她的,只是没来得及细看,就触发了暗器。”
“那蒋楠岂不是很快就能查到李公子了!”
“符衔山给了他‘无物无我’符,寻常法子查不到他,但如果有炼心境的修为,那就藏不住。”齐灯火的这点经验来源于她的母亲。
“炼心境?”戢时雨回忆,“不少授课先生的修为都能至炼心境,我数数啊……”
齐灯火静静地等着她去想,目光落在另一边的李冬原和符衔山身上。李冬原的表情看上去轻松了一些,以符衔山的实力应该能再坚持半柱香。她在心里告诉自己保持镇定,一切都在向好。
“我知道的就有十多位,有些我还不熟悉,要不去打听打听。”
“不用,我们不可能拦得住先生们,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尽快解决此事。”
“怎么解决?”戢时雨的眼中燃起希望,然而齐灯火并未立刻回答,而是沉思起来。
等到那边运功结束,李冬原缓缓睁开眼睛,符衔山顾不得调息,忙问他感觉如何,戢时雨也过去帮忙。
“谢谢你们。”李冬原的声音明显中气不足,但是语气却格外诚恳。
“我们倒没什么,就是李兄你为何如此鲁莽,还受了这么重的伤。”符衔山替他不值。
“他们偷了我的东西,我只想要讨回来。”李冬原恨恨道,因为牵扯了伤势咳嗽不止。
众人听了这话齐齐沉默。
乍一听,三十枚筹码不当吃不当穿,似乎还抵不上三十金,可是却偏偏有人愿意为了它出手偷骗。或许在李冬原心中,押在筹码上的不只是两门科目,而是公平。
“时雨,这个蒋楠有何来历,你问她们了吗?”齐灯火打破了沉默。
“她们说蒋姑娘是云中蒋家的嫡系女,母亲是法修大能左星辰的义妹。家世显赫又天资卓然,平日里大家都敬她三分。”
“我听说孟峡是左星辰的挂名弟子。”符衔山插道。
“那他们相识也在情理之中。”戢时雨恍悟。
“蒋月燕也姓蒋。”齐灯火冷不丁出口,剩下人的反应各异。
李冬原:“蒋月燕是谁?”
符衔山:“是巧合吧。”
戢时雨:“她也是云中蒋氏一族?”
“并不是,于清秋说她来自东南边陲。”
“等等,蒋家确实有一个支在那边,好像是之前被逐出了云中。”戢时雨道。
“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符衔山不禁佩服。
“当时这件事不小,虽然已经过去了很久,书中还有记载。”
“所以这个蒋月燕,就是你们说的同样丢失筹码的人。”李冬原跟得有些吃力,但却猜中了答案。
“假设蒋月燕自愿或受到胁迫,将筹码给了蒋楠,让她再次拥有了择科的机会,那么孟峡拿了你的筹码,会给谁呢?”齐灯火道。
“当然是他自己用啊。”符衔山抢道。
“假设是这样,他同时选中了两门抢手的课,所有人都会联想到是他偷了你的筹码。”齐灯火道。
戢时雨附和道:“也对,就连蒋楠都等了一年才动手。”
“那还能给谁?蒋月燕?”符衔山摸着脑袋问道。
戢时雨摇了摇头,试探着说出自己的想法:“火儿的意思是,还有人像蒋楠一样也想要更多的筹码,天下营甚至可能存在买卖筹码的黑市?”
“这就是我之前不想介入太深的原因,”齐灯火捏着眉骨道,“筹码一旦流通到第三者的手里,我们就很难追溯到人,即使侥幸查到了,也很难顺利地拿回筹码。”
“天下营里居然还会有黑市存在?先生们为什么不能管管呢?”符衔山懊丧地直跺脚。
“按理说交易,买卖双方都能获益,可是李公子却失去了择科的资格。”戢时雨看着李冬原支撑着身子坐在那神情郁郁、一言不发,也不禁为他鸣不平。
李冬原突然动身,下地却没能站稳,好在被符衔山搀住。
后者着急道:“李兄你要去哪儿啊?”
“回去。”李冬原从嗓子里挤出两个字来。
“你现在回去,孟峡万一怀疑你呢?”戢时雨也上去劝止。
“对啊!他们都是串通好的。”符衔山附和道。
自诩多活一世的齐灯火长叹了口气——少有如此无力的时候。
“时雨,你能不能去医馆买些药材回来,要止血和补血这一类的。”
“为什么?”
“你就装作焦急的样子乱买一通,若有人问便支吾不答,然后说……是给我买的。”齐灯火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为什么啊!”戢时雨十分不解。
“你……要把嫌疑引到自己身上?”李冬原的眼里终于不再是一派颓败,透出了几分不可置信。
“扰乱视听,兵行险招。”齐灯火给了戢时雨一个坚定的表情,“但是想要成功,李冬原你是关键。”
“要我怎么做?”
齐灯火看了一眼窗外,“现在是傍晚时分,符衔山你去公厨多买些下酒菜,李冬原你先在此养精蓄锐,入夜后你们两个去西湖。”
“去西湖做什么?”三个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喝酒,告诉其他人你没事,顺便用酒气掩盖一下伤势。夜半三更再回寝舍,孟峡定然会探查你,所以需要符衔山提前做一道障眼符咒,你再借醉撒疯,让他看不出你有问题。”
“这样是不是就能洗脱嫌疑了!”戢时雨知道齐灯火从小聪慧过人,因此对她的计划很有信心。
齐灯火并不确定,“尽力而为,你们快去吧。”
两个人匆匆离开后,屋子里有长久的寂静。
齐灯火看着李冬原的眼睛,“你之前告诉过我,你想要的是什么。”
她并未忘记,只是想再确认一次。
“公道。”李冬原神情坚定,顿字如下刀。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