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书又想起那天,阳光正好,她和裴知樾站在树荫下,交换戒指。
“还有的话,不能逃避问题、不要冷战,要永远信任对方。”
清冽的嗓音,将这句话一字一句重复了一遍。
却书不自觉地咬紧嘴,她当时答应了裴知樾会努力试试,但眼下她才发觉,自己好像并没有做好。
“可是,裴太太,你好像忘了。”裴知樾顿了顿,没再继续往下说,将两人的碗放入水槽。
正当却书以为,对话就此停住时,他又转过身来,补上刚刚没说完的话。
“所以却书,你现在可以留些时间给我吗?”
“我不想,让我们带着糟糕的情绪到明天了,好吗?”
男人微微倾身,语气带些小心翼翼。让却书酸了眼眶,她点了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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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九月初了。晚风吹来,带着一丝丝凉意。
却书跟着裴知樾一同走在小区里,眼下这个点,除了他俩也没人出来散步。
她只能听到树丛间偶尔的虫鸣声,不知道裴知樾要带自己去哪,但她也没问,他总能给自己带来安心。
两人最后在一张木椅坐下,却书有些忐忑,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蜷起手指,自己的那些弯弯绕绕,在裴知樾看来或许就是无理取闹吧。
“今天,是我奶奶的冥寿。”男人声线微哑,脸色平静地像在讲述一个无关自己的故事。
却书转过头,像是猜到了什么,“所以,你早上问我...”
“对,本来想带你一起见见她,但我们的事情比我想的要复杂些。”
“对不起。”
“不必道歉,却书。”裴知樾看着远处,安静地讲了一个故事。
祝清当时是因为时常和裴开霁吵架,才变成那样的。
裴家和祝家长辈促使两人结婚,但他们不在意一个没有爱的婚姻,会走得不长久。两人一开始还是相敬如宾的,但生活上的摩擦、三观的不同,两人三日一小吵五日一大吵便是家常便饭,祝清想离婚时又意外发现有了身孕。
于是祝家更不愿让女儿离婚,两人只能维持表面和谐,直至裴盛和沈云韶结婚,生下了裴知樾。
裴知樾有记忆以来,祝清对他就很好。
裴盛和沈云韶工作忙的时候,裴知樾就会去裴家老宅那待上几天,是祝清的耐心和陪伴,让幼时裴知樾感受到了爱。
但他那时不懂,婚姻的重要性。
丈夫长期的冷言冷语、孩子们又没什么时间陪伴,加上长期的失眠,祝清渐渐开始痴呆。
可笑的是,裴知樾还是第一个发现祝清不对劲的人。
送到医院诊断后,祝清被确诊为阿尔茨海默病。
之后就是一系列的症状开始,记忆障碍加重、失语、听不清、各项能力减弱。那时候裴知樾已经高二了,学业繁忙,他只能在周末凑出些时间去陪陪祝清。
但每去一次,祝清的症状就加重一些。到后面,连他是谁都认不清了。
最后一次见到祝清,是在裴知樾的生日。
祝清罕见的清醒了半日,拉着裴知樾说了不少话,“知樾啊,爱一个人的前提记得先爱自己。等你懂得爱是什么的那天,或许就是你遇到了那个对的人。”
“要好好长大,要健健康康的,知樾。”
裴知樾当时不知道,那会是见到祝清的最后一面。
再后来,他看到的就是躺在病床上,了无生气的祝清。
...
男人声音渐渐颤抖,却书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却书,要是我当时能多去看看奶奶就好了。要是奶奶这辈子遇到的不是裴开霁就好了,她或许也会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所以,那天你在玻璃后面听到的不是全部。”他缓缓转过头,看着却书。
却书瞳孔微缩,他怎么知道了。
“我希望,你遇到的都是真诚善意的人,但裴开霁不是。我哥当时和大嫂结婚时,他就百般挑剔,做了很多不太好的事情。所以,我不希望这些事情发生在你身上,这不应该成为你和我结婚后必须要经历的事情。”
“但我也很抱歉,没有早些亲口和你解释。”
却书不停地在摇着头,她将头靠在裴知樾的肩上,双手环住,带着安抚般拍了拍男人的背。
“对不起裴知樾,我不知道是这个意思。”眼泪早已经克制不住地往下流,“也谢谢你。”
谢谢你,愿意和我讲述这个故事。
谢谢你,将那些伤疤揭开,为了让我读懂你的真心。
“裴太太,这是一部分我的故事,还有一部分,等以后有机会再讲给你听吧。”裴知樾将却书紧紧抱住,“那我们现在是不是算和好了?”
却书闷闷地笑出了声,“是呀,裴先生。”
其实根本不算吵架,只是裴知樾给自己的小情绪一个台阶下。
“那说好了,以后不许再一个人躲起来胡思乱想,有问题就来找我。”裴知樾松开却书,认真又严肃地叮嘱道,“只要你想听,我永远会在这。”
“好,”却书点了点头,她也应该慢慢从壳里爬出来了,“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