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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章 后记·浮生稊米滚锅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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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被他说得口干耳热,无数想要反驳的话就这么被堵了回去,化作一汪热泉春水咽回身体里,又从里到外满溢而出,几乎要将她灭顶吞没,她却仍觉得干渴,无法呼吸、无法挣脱,一切质疑不满都化作压抑低吟,与他共赴深渊、沉沦不醒。

沉闷的夜被搅动,像一锅粘稠的粥煮得沸腾四溢,屋里那盏油灯早已燃尽,但月光仍能模糊照出那双紧紧纠缠、摇晃荡漾的影子。半晌,一只手挣扎着摸向窗边,试图将那紧得不能再紧的窗子再拉紧些,可奇怪的声音仍断断续续透出,无论如何压抑也没用,起先还夹杂着些许对抗的声响,最后都归为节奏韵律相同的一曲。

暮春的夜比盛夏时节还要燥热,就连路过的小虫都要忍不住闭一闭眼睛、捂一捂耳朵,否则便会变了颜色、软了腿脚。

可偏有人目盲耳闭,非要在此时插上一脚。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力度大得似乎能将那破烂柴门整个掀飞了去,等了片刻无人应,便又继续敲起来,声音一次比一次大、一次比一次急。

终于,柴门呼啦一下被拉开,门外的男子见状连忙抱拳行礼、压低嗓音道。

“敢问这里便是秦掌柜的果然居吗?”

柴门后的少年生得秀美、眉眼含情,只是那张本该挂着迎客笑容的脸,此刻犹如盖了一层寒霜,半晌才冷冷开口道。

“我家掌柜眼下身体不适、起不来身了,阁下改日再来吧。”

甄红雨一脸错愕。他千里迢迢奔赴九皋,又在城中徘徊了一整日,好不容易得到指引找到这鸟不生蛋、虫不拉屎的鬼地方,竟连正主的面都没见到就被打发了,这果然居的秦掌柜是比那庙里的神仙还难见啊。

眼见柴门就要关上,他心一横、仗着臂长就要挤进门中,不料却被拿住了手腕关节。他未来得及多想,只当自己身中奇毒,所以才快不过一个村野少年,眼瞧着便要被扔出门去,只急得大喊。

“秦掌柜救命!白鬼伞七日前给我下了天机断,如今已毒发三次,再有一次便是神仙难救了。若秦掌柜肯施援手,在下愿做牛做马报答,自此退隐江湖、在药堂做一辈子帮工也是愿意的……”

白鬼伞的名声谁人不知?放眼整个江湖,也就只有这破烂柴门中的人能救他狗命,他若错过这一回,恐怕只能去阎王面前求情了。他急得脸色发绿,又或者是急得快要毒发,可他面前那少年的脸色竟比他的还要难看,简直黑得能滴出墨来,似乎他再多说一个字,便要蘸着那墨写出一个“死”字。

“让他进来吧。”

终于,院内响起一道女子声音,听起来确实有些疲惫。

甄红雨眼中瞬间燃起希望,果然居柴门外的那盏破灯笼也跟着亮起来了。不知不觉中,丁翁村中又多了些来去匆匆的影子,他们不走那泥泞小道,也不屑于借着月光照亮,就飞天遁地、踏着夜色出现在这村子里,只是不管多么张牙舞爪地找上门来,最后都得弯一弯腰、老老实实钻进那破烂柴门中,任那柴门后的村姑“搓圆捏扁”。

夜还很长,等着救命的江湖客还有很多,果然居二掌柜的怨气还能更重些。

如今的江湖中,流传着这样一个传闻:在那龙枢九皋城外一处偏僻村庄中,有个名唤果然居的神奇地方,白日里大掌柜与那些凡夫俗子们周旋,夜色降临后那杀手出身的二掌柜便会接班上任,果然居那块破烂招牌就在夜色与江湖水中洗得发亮。

可都传闻说那二掌柜是从天下第一庄里出来的,这些年借着这小小药堂还接济了不少流落江湖的同门,按理说来应当是个菩萨心肠的大好人,怎么今日见了却满不是那么回事呢?

少年沉默地劈着柴,炉膛中的火焰将那张好看的脸映出了几分铁血味道,浑身上下都是肃杀之气。

若只是寻常刀伤剑伤,他一人便可全部处理了,只是今日情况有些特殊,来人身上至少有三四种奇毒,随便拎一样出来都令人束手无策,这般残忍手段也只有白鬼伞做得出。

秦九叶裹着毛毯哈欠连天,好不容易稳住了那中毒的甄红雨,披着夜色、寻着灯笼光亮赶来的江湖客又七七八八占满了院子。

今夜又是男客多、女客少,原本就不大的药堂显得格外拥挤,眼下那问诊的年轻男子人高马大,几乎要坐到掌柜的身上去了。

沸腾的药釜发出单调的咕嘟声,整个屋内被白色水汽填满,女子轻抿着嘴唇,纤细的眉尖因为专注思考的缘故而轻轻蹙成一团,柔若无骨的指尖在他脉门处按着,不着调的小曲带着几分薄荷香气飘出来,眼前的一切令连夜奔逃的疲惫都淡了些,他不由得睁开眼、打量起四周来。

传闻中的果然居果然是个破烂地方,可在这坐堂掌柜的映衬下,一切似乎又都变得合情合理起来。这掌柜比他想象中年轻许多,脸颊在热气氤氲下多了些红晕,那原本有些寡淡的五官在这朦胧中有种恰到好处的舒服,尤其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虽大多数时候只盯在药戥和算盘上,但偶尔抬眸一瞥,沉静中似乎又透出些狡黠,撩得人心底发痒。

他是去年赏剑大会上大出风头的江湖新秀,人称落日神弓,年纪轻轻已跻身流光阁首位,走到哪里都有不少侠女追逐,可许是因为总是同那些舞刀弄棒的江湖人打交道乏味了些,他反倒觉得这村姑寡淡得别有一番滋味,当下便不动声色地往前挪了挪。

“小娘子可是这村中人?瞧着不像啊。”

女子埋头写着方子,头也不抬地开口道。

“你这肩伤拖得时间有些久了,行针只能暂缓,若再乱动,便要重头再来。”

她话一出口,对方果然不敢再动,可那双眼睛却是管不住,目光不由自主便顺着女子微敞的衣领向下望去,随即便留意到了那些暧昧红痕。他不由得一愣,随即心下又是一阵鄙夷。做出这副清高模样,背地里还不是……

“这位兄台,你的药好了,我来帮你敷一下。”

少年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他手一抖、转头一看,这才发现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个人,正是那传闻中的二掌柜。对方生得白白净净的一张脸,五官却有种张扬抓人的好看。可他是个男人,心底当即就生出一种近乎本能的敌意。

生得好看有什么用?比不得他这种凭真本事闯出来的。

“轻着些,我这可是握弓的手。”

他冷声说罢,慢条斯理地挽起自己的袖口,有意将袖子挽高了些、胳膊也用力曲起,恨不能让自己那身腱子肉凑到女子眼前。可不论他如何青筋暴起,女子从头到尾压根就没瞄过他半眼。他心中越发不甘,正想着如何再进一步,突然便觉肩膀一阵压力袭来、随即是刺骨的痛。

“找死!”

他气冲冲骂完,猛地站起身来、连带着敷在身上的药也一并拂去,动作又狠又快、却没沾到那敷药少年一片衣角。

“生草乌、乳香、没药、生马钱子、丁香各一份,荆芥、老鹳草、香加皮、骨碎补各两份,白芷、山柰、干姜各三份,另有本堂特制樟脑芸香膏一份,统共六两三十文钱,麻烦客官一会将银子结清了。若是没带够银子,小店也是可以赊账的,只不过按例需得画个押、按个手印,毕竟店中账目繁多,日后若是算不清楚,就不愉快了。”

抱着算盘的掌柜只瞥了一眼便飞快算好了账,那少年已将新调好的药膏端了过来,出手如电地按住了他的半边身子。他一惊,等反应过来后只觉得有座山压在身上,较着劲想要挣脱,那少年却不为所动,指尖一用力,他便再次痛得缩成皱巴巴的一团,只差没有就地打滚了。

一阵风将药庐的门吹开道缝,隐约能看到院子里候诊的一众江湖客探头探脑的身影。

搭腔失败也就罢了,竟还流露出如此狼狈丢人的神态,那落日神弓当即羞恼难耐,长弓瞬间到了手上,弓弦被拧紧的声音在小小药庐中响起,与周遭松弛懒散的氛围格格不入。

“一家开在村野的黑店,也敢对流光阁的人下手?今日若不教训你们一番……”

咒骂声戛然而止,剩下那点未来得及散发的怒气在接触到那少年眼神的一刻彻底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心底透出的慌乱不安。不过一个抬眸的瞬间,那双浅褐色的眼睛就变了,杀气在瞳孔深处翻涌,像是藏了针一般。他这才留意到,那双敷药的手虎口上有着一层茧,那是握刀之人才有的手。

“黑店又如何?没人告诉你,在这江湖中最不能得罪的人便是郎中吗?”少年撩起腰间破布擦了擦手,劲瘦的腰间赫然藏着把长刀,“你在江湖中能听闻果然居的名号,自然是因为从这里走出的活人多、死人少。你若伤了我家掌柜救死扶伤的心,这果然居也只得跟着闭门谢客了,到时候耽搁了哪位英雄的人生大事,兄台乃至流光阁的名号自会被念上很多遍。”

江湖郎中不好混,做江湖生意的郎中更不好混。然而客大欺店,店大自然也能欺客。

夜风从半掩着的门扉中吹过,脖子上的冷汗瞬间变得凉飕飕,男人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那般大闹,院中竟没有一个人帮腔甚至说话,那些江湖客只冷眼看着他,似乎他若是再多说一个字,不等那少年出手,便要先将他大卸八块、拌做春肥,而那掌柜自始至终守在自己的位子上,手上扒拉着算盘,似是全然没将方才发生的一切放在眼里,只在发愁那账面。

“秦掌柜莫要气了,不若看看我这被朱教主打断的经脉换换心情,如何?”

只要招牌立起来,自有人打着灯笼为它贴金。候诊中早有人蠢蠢欲动,见缝插针地凑上前来,其余人见状不干了,七嘴八舌地一拥而上,将那拎着弓的男人瞬间挤到了屋外。

他懵懵登登站稳,一股荒谬不忿之情瞬间涌上心头,想到自己好歹也是在江湖中有名有姓的一号人物,今日在这村野药堂遭此奇耻大辱,日后若是传了出去,可如何还能称霸立足?

放不下的面子令他倍感煎熬,正想着要杀回去、讨个说法,冷不丁被人从身后拽住。

“什么眼神?活该受罪。”

他扭头一看,发觉是个装扮土气的女子。

今日是同村姑过不去了,他越想越气、面皮都涨红了。

“我眼神怎么了?我百步穿杨,我眼神好得很……”

七姑啧啧嘴,一边擦汗一边透过柴门缝隙往院里偷瞄。

“眼神好看不出那是两口子吗?”

男人愣住,半晌不可思议地嚷嚷起来。

“胡说!哪有两口子阿姊阿弟那般称呼的?那岂不是、岂不是……”他说到一半,慢半拍的脑袋这才想起些先前不经意间瞥到的一幕,譬如那里屋有些凌乱的床榻,又譬如那女子衣领下的红痕……

他的嘴好似被粘住了一般,脸也不由得由红变紫了,七姑见状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边望着药庐中那一双身影,一边有些酸溜溜地叹息道。

“人前是主仆,人后是一家。白天是姐弟,晚上是夫妻。还得是村里人懂情趣啊。”

村里的第一只鸡开始扯着嗓子叫的时候,果然居终于送走了最后一位江湖客。

腰酸背痛的掌柜打着哈欠走到院中,对着蹲在角落里装墩子的身影淡淡道。

“你若一直蹲着,我便教李樵在你身上砍柴了。”

七姑这才摇摇晃晃站起身来,讪笑的脸上挂着两撇墨。

这一晚她又偷听到不少江湖秘辛,一字不落地收入她那笔录之中,此刻意犹未尽地收起笔墨,这才做出一副老友相见的热络模样来,搓着手迎上前去。

“我接到你的传信,这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秦掌柜瞧着精神抖擞、印堂有光,难怪这生意越做越红火。”

顶着黑眼圈的秦九叶面无表情推开对方,后者笑嘻嘻钻进屋中,前后左右地看着、目光最后停在那冷脸少年身上。

“你这屋子确实破烂,也就这位小哥可称得上养眼,难怪那江湖上的女魔头都在打听果然居的事。”

少年忙碌的手一顿,自家掌柜凉凉的视线已从他背脊上滑过。他收下那视线,又将那视线原封不动地还给了那个不速之客。

“阿姊早上想吃点什么?我去做。”

秦九叶简单交代两句,对方便拎着柴刀走出屋去,瞧着格外乖巧。而皮糙肉厚的七姑对空气中的微妙氛围毫无察觉,她正忙着将那背了一路的行囊卸下,哗啦啦倒出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

“郁州的药材已经发船,熊婶列了单子给你,要你清点好再验收。杜老狗的书信耽搁了几日,谈大人让你之后不要提起,免得被念叨。滕狐炼了新蛊,非要我带给你瞧,我不想去他那毒窝,他便生了气,只怕要找你麻烦。还有这些、这些,都是姜姑娘托我带给你的,她春天的时候去了古兰乡拜悬棺访古墓,现下估摸着又要往南去了……”

期盼已久的药材终于到手,抠门掌柜那有些发青的脸色终于亮堂起来,哼着小曲清点起自己的礼物。

七姑非要凑近前来,秦九叶瞥她一眼,不客气地开口道。

“这般探头探脑做什么?莫非要借银子?”

七姑嗔怪着瞪了回去,一副被辜负的样子。

“我这可还有断玉君的消息,想着私下说与你听,你倒好,这般不领情。”

秦九叶余光瞥见窗外那个不紧不慢忙着劈柴的身影,下意识压低了嗓音。

“你腿脚倒是利落,进一趟城还去见了邱陵。”

“那可不是?咱也算是老相识了,怎能亏待了你?”七姑得意洋洋,头上那顶小帽上的毛都跟着支棱了起来,“他问了问我你的近况,又说起二少爷和府中的事,不知是否因为换季的缘故,老将军前阵子又有些糊涂了,他不让我和你提起,但我觉得还是该同你说说。你觉得呢?”

她话音落地,屋里屋外似乎都变得有些格外安静。

秦九叶抿唇沉思片刻,还是点了点头道。

“也罢,我忙过这阵便去邱府看看,帮衬下怀玉婶也是好的。”

她话还没说完,窗外突然哐当一声响,似乎是锅铲落地的声音。

“我方才想起来,下个月要同李樵一起回趟郁州、采些药材,顺便回川流院看看。”秦九叶摸了摸鼻子,含含糊糊地继续说道,“不过去趟邱府最多耽搁两三日,还是来得及的。”

七姑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嘴快地揶揄道。

“你不必同我说这些细节,你同断玉君如何我也管不着。”

秦九叶没说话,只下意识抬手将面前的窗子又使劲拉了拉。

七姑瞧着那有些漏风的窗棂,不由得又嘀咕道。

“话说你将金宝送去城里,自己却窝在这四面漏风的破房子里,莫非是嫌城里的银子不香吗?还当真是因为这山里天黑得早,又家家户户不爱点灯,方便你们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她话说得直白,本意是提起这小院一入夜便做起江湖生意这件事,可她毕竟不知道今夜这段插曲尚有前奏,只觉得那向来脸皮厚实的黑心掌柜莫名变了颜色,半晌才低声问道。

“你着急离开吗?不若在我这多待几日,我地里的小菜马上就能下锅了,河虾也正好……”

虽然心中有些纳闷对方为何一改抠门本性留自己食宿,但送到嘴边的香饽饽岂有不咽下的道理?七姑咽了咽口水、正要不客气地应下,然而她张开的嘴还没来得及吐出任何一个字,低低的咳嗽声已隔着窗棂响起。

药庐中安静下来,七姑在这不明所以的寂静中眨了眨眼,随即突然反应过来什么,脖颈后的毛不受控制地根根立起。

这果然居的破窗子压根遮不住屋外那位的耳朵,想到自己方才东拉西扯的那些闲话,她的脑袋瞬间摇得拨浪鼓一般。

“不不不,我来九皋是有正经事的,哪能在你这里耽搁?天亮我就离开,保证离开!”

她提高了嗓音,窗外的人影已瞬间热好了灶、架好锅。热气氤氲开来,缓和了这个气氛莫名紧张的早晨。

果然居的二掌柜勤劳能干、手段了得,送得走那闹事的大汉,自然也送得走这油嘴滑舌的黄姑子。

七姑一阵偷瞄对方那张体面精致的脸,又有些不确定自己方才感受到的那股杀气。

李樵察觉到了对方的视线,却并未转头去看,只抬手将盛好的菜粥送到对方面前。

“听闻七姑姑娘同昆墟的九方青青有段前缘待续,他先前说要来九皋游历,过几日应当便到了,我还想着你若留下,我便不提这一茬了,权当给你一个惊喜。”

七姑抬到一半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桌上,半条酱菜也掉回盘中。

她躲九方躲了大半年,连道枢阁都不敢回,好不容易逃来九皋寻个落脚的地方,若是再教人盯上,她这下半辈子只怕都要不得安生了。这哪里是要给她惊喜?分明是赤裸裸的威胁!威胁她若再不长眼色、非要赖在他们这对“奸夫□□”身边,他就要给她个出其不意的惊吓、让她此生难忘,再不敢送上门来。

“筷子掉了,换副新的吧。”

那罪魁祸首关切望过来,竟还能笑着为她添上一副筷子,直教人怀疑那粥中下了毒。

师父诚不欺她,长得好看的男子果真都黑心得很。

七姑盯着面前绿油油的菜粥再也无法举筷。一旁秦九叶见状,不忍对方再受折磨,掰下一块糖糕递了过去,开口指点道。

“老唐的地契不在我这。明日一早,你进山去给那株老茶树上柱香,回头将银子送去笋石街的聚贤楼,就说听风堂的接班人来了,自会有人将地契规规矩矩为你办妥。”

七姑将那甜丝丝的糖糕塞进嘴里,却只觉得心中有些说不出的苦。

“当初为何不在信中同我说明白?早知如此,我就不来你这破药堂折腾这一趟了。”

秦九叶笑了,爱不释手地摸着药柜上那一排瓶瓶罐罐。

“不让你走这一趟,谁给我送东西呢?”

她瞪着那对黑心夫妻,半晌才阴阳怪气道。

“祸害我这只小鱼小虾算什么本事?既然这么有能耐,为何不将店开在那仙人谷、去同那滕狐抢生意?要么就去掀翻那须弥老君的炼丹炉,分一分那黄龙岭的山头。”

秦九叶看她一眼,竟认真想了想这问题,就着一口清粥轻声答道。

“我只是觉得,这里的位置刚刚好。”

离她的白糖糕还算近,离他的江湖也不算远。

凡尘与江湖水在此交融,就像他们交织的命运,我中有你、你中有我,随天地共存,直至世界归于平静的终结。

更何况……谁说这村里的银子比外面少了?她赚得可不是这几个村的银子,而是淘得这江湖水中的金豆子。

不知不觉,碗里的粥见了底,窗外的天也已亮了起来,村里第一个客人再次敲响柴门,这踏过千百个江湖客的小院又将变成村里乡亲们的聚集地。

破晓而出的金光洒进拥挤的小屋中,沸腾的药釜冒出阵阵白气,将那些求医问药的身影囫囵吞下,各色药方熬煮成一锅又一锅治愈凡胎肉身的药汤,什么灵芝雪参都变作黑糊糊的一团,仙气褪去、只剩凡俗滋味。

七姑呆呆望着眼前的这一切,沾了墨的手指不由得微动。

说起三年前那场江湖动荡、离奇传说,她早已在心中洋洋洒洒千百字,却总觉得差些火候、迟迟无法落笔,然而就在这偏僻小村、简陋柴屋前,她突然便明堂通穴、瞬间顿悟,随即飞快翻出那本随身带着的小册子、舔了舔笔尖,郑重落下了那有关“秘方”二字的开篇。

江湖传,李青刀的传人抱刀归于凡尘之中。世人道,亦生亦死的秘方终结于蒲稗之辈、消散于天地熔炉之间。

正所谓浮生如稊米,都付于滚锅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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