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虽然我没有感受出来,不过若真如海琳小姐所说,她的兄弟将房子留给长姐居住,她大可不必如此熟悉遗产继承方面的法律。”
当初维希也是在冒险旅途中,因饥肠辘辘囊中羞涩,接受了某个委托,却不小心因此卷入对方的家族争斗,后知后觉意识到当初父母留给他的遗产,其实是被吞被家族之人钻了法律的漏洞抢走的,他再也拿不回来了。
一般人若不是迫于某些需要,很少会主动去了解一些东西,譬如晦涩难懂的法律条文。很显然,海琳不仅了解,甚至精通此道。
“你的意思是,她口中的弟弟其实并不存在?”
“很可能海琳只是不想家产落入他人之手,所以钻了法律漏洞,伪造家族继承人还存活于世。”
科斯特慢悠悠道:“要真这么简单就好了。”
“你感知到的气息会不会是阿诺娜的祖母临终前的预警?”
灵魂会随着岁月变迁、经历沧桑世事而浑浊,任谁都无法阻止进程。
有魔导书书中写到,据传有魔法使看到过临死之人的灵魂,如雾般浑浊一团,连未曾犯下罪行的早夭婴儿也是如此,只是颜色或深重不同罢了。
而与灵魂形态变化相伴的,便是灵魂腐化带来的死气。
科斯特思忖着说道:“不,不太一样,但我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准确来说,那整栋房子都充斥着这种气息,一位卧病在床的老人散发出的气息无法播散如此广泛啊。”
维希不言,沉思良久。
“维希,你说句会不会与神秘人有关?”
虽然拉姆亚城一事暂时完结,但科斯特有预感神秘人与前世之事有关,可他又无法和维希讲,房间陷入沉默之中。
直到一道清朗温润的声音响起:“不至于。”
寥寥几字却带着令人心安的笃定,科斯特瞬间想通了。
不至于刚离开拉姆亚城就在弗瑞迪恩再中奸计,海琳家的谎言看样子维持了数年之久,神秘人也不可能下那么一盘大棋。
况且今世有了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无论前世情况如何,今世一定变得不一样了。
眼见少年眉峰舒展,维希倒了一杯水递了过去,弯腰顺带揉了把毛茸茸的脑袋,手掌抵在木桌上,他低声说道:“别想太多,先休息吧,傍晚时我来叫你,到时候找家饭馆填饱肚子。”
科斯特知道最近发生了太多事,又熬夜赶路,脸色一定很差,对上维希关心的目光,心下一暖。
“嗯,谢谢你啊,维希。”
他愈发认可当初的决定,这一世,他要寸步不离跟在维希身边,维持良好关系,查清那股力量的来源,当然,最好是能得到那股力量,得不到他就毁掉。
但科斯特不知道的是,当他舒服躺在床上时,提议休息的维希回到房间却静坐在椅子上一动未动。
他将“路塞尔”这三个字放在心头揉碎了,来来回回默念数十遍。
路塞尔。
路塞尔。
独属于我的称呼吗?
这想法自诞生之初到确认的全过程,回想每一幕场景都仿佛泡在蜂蜜里,腻死人的甜蜜。
清澈眼眸,弯而长的睫毛下是挺直小巧的鼻子,然后是嫣红嘴唇。
少年率真坦诚,眼中好像只有他,一张一合间,说出类似情话的话语。
独属称呼,独有你我。
好像这个人都独属于他一样。
突然冒出的大胆的想法狠狠刺激了维希,呼吸不由加快。
心脏却不合时宜地闪过一阵痛感,针扎般微弱,如同一盆冷水兜头浇下,不知想到了什么,维希刚扬起的嘴角复而平直。
他魔怔似地摸向心脏,鲜活有力,蓬勃跳动,心跳剧烈似要闯出胸膛,甚至能感受到体内血液缓缓流动。
手掌逐渐用力,直到把那阵痛感压过。
维希长叹一声,他怎么差点忘了这件事呢,像他这种亡命之徒怎敢肖想美好?
况且路塞尔天真烂漫,人家根本就没有那个意思,是他总控制不住自己,产生渴望。
保持理智啊,维希·布兰。
他这般提醒自己。
夕阳西下,残阳向山顶缓缓吻去,霞光黯淡,屋里没有点灯,维希披上了暮色暗袍,眼底也揉进黑色,显得空洞又执拗。
所有美好的事物都有一处缺点,让人幸福留恋的同时又时刻提醒你即将失去的痛苦。
直至某一刻,远处街市灯光亮起,旅馆偏僻,只得几缕微光,映在维希脸上,他恍然从梦中惊醒。
如约定那样,维希叫醒科斯特,去了一家代价是一枚银币由前台侍者推荐的餐馆。
他神色如常,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