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长辈们坚信,温室里养大的花朵在野外无法存活,所以我们家的孩子从小就得生活在野外。”
吃完晚饭后,长辈们早早回房休息,几位妈妈在隔壁继续着未打完的牌局,季林夏带着季林珉离开后,季林钰几人开始教闵玧其国粹。
抢先一步坐到闵玧其的上家位置,季林真分外得意:“玧其哥,咱们联合让他们哭着回去。”
第一次接触麻将,纯纯新手的闵玧其本想拒绝,耐不住三个人硬生生将他按坐下,“我是真不会。”
将手机关机,季林秋安慰他:“不用担心,隔壁才是高手桌,我们这里是菜鸡桌。卡五星虽然只要三个人,不过只有他们两个这牌我都懒得摸,玧其哥你就当帮我们换把手。”
同样将手机关机的季林钰点头,轻声道:“一般而言,我们都是送分童子,输就算了还要被骂,非常没有游戏体验感。玧其你不会正好,我也想体验一下我妈牌桌上大杀四方的感觉。”
季林真翻了个白眼,万分嫌弃:“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首局轮空,起身站在闵玧其身后的季林真撸起袖子,“玧其哥,我先教你,让对面两个不要脸的哭着回去。”
哗啦哗啦作响的麻将机,被赶鸭子上架的闵玧其带着他的菜鸡军师开始了首战。
边摸牌边说话,季林钰继续说着未讲完的故事,“大概是两三岁吧,我们家的孩子基本上都会被送到草原上。”
“我是岁数最大的,去的时候年纪最大,四岁才被一起送去,当时林夏他们几个才两岁。”
季林真举手,“我去的时候最小,当时才一岁多。”
没有快乐的学前教育,也没有轻松的学校生活,他们的童年,有的只是形形色色特意聘请来教授他们各种各样知识的老师。
“学习范围很庞杂,从常见的大众理论知识,到罕见小众的野外生存技能,我们基本都学过。”
“林夏他们差不多五岁时,每个孩子都分到了一片牧场,牧场位置不同,前两年会有牧民帮忙,但两年后,就全靠我们自己。”
闵玧其简直难以置信,不到十岁的孩子来管理牧场,而且听他们的意思,除了保护基础安全外,其他家里是完全不管了?
普通孩子还在享受父母温柔呵护之时,他们已经开始了自己的生存之战,他们没有时间来慢慢长大,他们必须要快速成长。
“独立的最初两年,我们紧紧团结在一起,与生存竞争。”
哪怕学习到的东西再多,哪怕提前做再多准备,贸然独立的一群孩子,首先要面对的就是生存危机,没有他人的帮助,没有父母的呵护,当年的他们,只能依靠彼此,艰难生活在草原上。
“又过了两年我们都适应了这种生活,也能真正处理牧场里的事后,竞争也就开始了。”
团结之后,竞争开始出现,狼群总要选出头狼,再团结的家族,也需要领头人的带领。
这是一场在外界看来极其不合理,甚至会觉得很诡异和匪夷所思,实际效果却极其好的比赛。
“衡量标准很简单,谁的收益最多谁赢,期限是一年,但如果提前出现胜利者,竞争就提前结束。”
同样的启动资金,同样大小的牧场,同样数量的牛群,乃至怀孕待产母牛的数量都相同,他们的资产站在同一起跑线。
“所有资金只能投资用于牧场及衍生品上,但凡资金流出该领域,直接失败。”
季林真小声给闵玧其讲着麻将的基本规则,季林钰将牌码好,“加上姑奶奶那边的孩子,陆续送到草原的大概有十三个孩子,年纪有差距,不过最后证明,年纪的影响并不大。”
哪怕接受了相同的教育,不同的性格底色的孩子,处理问题的方式和手段也是截然不同的。
“红中”,率先出牌后,季林钰指指季林秋,又指指门外,“牧场是抽签选出的,竞争开始时,大家猜测的胜利者不是季林秋就是季林珉。”
撑着脑袋的季林真看着闵玧其慢速码牌,得意道:“我支持的一直是林夏哥。”
季林钰没有理会她,季林真哪次支持的不是季林夏,她的意见参考性不大。
“至于季林夏,他是我们中脑子转得最快的,但过得也最悠闲,我们都搞不懂他在想什么,比起竞争他更像是来带孩子的。”
和季林真确认自己没理解错后,闵玧其打出一张“发财”。
“碰。”季林钰笑眯眯将三张发财码在一起,“一条”。
“带的就是季林真这个孩子,季林真被送到草原后,基本都是季林夏照顾,从小她就是季林夏的小跟屁虫。”
“小时候林秋和她关系可差了,两人天天吵架争林夏。”
季林真:“我现在和季林秋关系也不好。”
满意于刚摸起来的牌,季林秋现在心情也不错:“真巧,我也觉得我们关系很差。”
早已习惯的季林钰:“哪怕竞争开始后也是,自己的牧场不管就算了,季林真不知道成天跟着季林夏干什么。”
不同的性格造成不同的办事方式,超前教育的影响下,当年的那群孩子,年纪虽尚且稚嫩,但办事手段却丝毫不逊色任何大人。
他们从来不是温室里呵护长大的娇花,反而是冰天雪地中也要努力生长的野草。
“怀孕待产的母牛在不久后进行了生产,季林夏将小牛全部卖掉,既没有购买设备,也没有开发副业,最初谁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八条”。
“碰”,拿下两张八条的季林秋放下一张“红中”。
“我也将小牛卖了,同时还卖了一半成牛,将手中所有的钱用于购买产奶量高的牛种,通过我费劲心思找到的渠道,成功走向销售高端有机牛奶的路线。”
从小到大,比起一次性销售获利,季林秋的风格更倾向于长久的收益。
至于他的牛奶到底是不是高端产品,季林秋表示这就是包装的艺术,“比起穷人,我更喜欢赚有钱人的钱,稳定且大方。”
“三条”,季林钰继续道:“季林玥,也就是我的亲妹妹,对了,她们上午刚得到消息,现在还在赶回来的路上,玧其你等会就可以看到她们。”
“当时她还有其他几个孩子,他们的选择就是老老实实放牧,生下的小牛继续老老实实养着,最传统的牧民路线。”
“从某种意义上讲,她们的路线很稳妥,稳妥到完全不可能胜利。”
季林秋此刻看向季林真,格外好奇:“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你到底为什么选择了季林夏,按照当初的情况,其实我或者季林珉概率最大吧?”
正在示意闵玧其怎么组合牌的季林真,对这群自恋的家伙简直无语了,“就算不论私人感情,我也会选林夏哥,我的劣势我最清楚,我玩不赢你们就不说了,但你们几个人?”
“季林秋你心眼太多,季林珉手段太毒,林钰哥居中却又压不住你们,我脑子有问题选你们,选你们怕是活不过明天。”
“虽然是事实,听到了还是有点小伤心,我这哥哥当的真没成就感。”季林钰摘下眼镜,“我这盘一定会赢,赢了我要求不高,乖乖喊我声哥哥。”
看到此局胜利希望的季林秋,觉得某人简直是做梦,“我劝你今天早点睡。”
比起季林秋的做法,季林钰的操作有些不同,同样将小牛和部分成牛卖出后,季林钰选择用这笔钱搭建了个“游乐场”。
“说什么游乐场,你那纯属就是赌场。”季林秋提醒他不要过度包装。
说真的,季林钰觉得他这辈子受得最大挫折,就是这帮气人的家伙给的,真是半点不给人留面子。
“那不是赌场,我也不是抽成的庄家。”
将样貌明显优秀的牛选出后,经过一定包装,季林钰特意为远道而来的游客们开办了“牛赛跑”特色比赛,游客们只需要花费少量金钱就可入场欣赏比赛,他只负责提供沟通交流的场所,至于客人们是否会私下开展其他业务,并不在他的管理范围内。
但这并非季林钰的收入大头,比起收场地费,他的主要业务是销售成牛。
前来异地旅行的客人很少会选择购买一整头牛,但少却并不意味不存在,总有人需要采购大量的特产带回家,比起包装好的成品,显然是自己亲自选择的牛,现场制备后更让人放心。
发现闵玧其手中的牌也有胡了,季林真悄悄和他分析该胡什么。
对于季林钰的虚假包装,她简直快吐了,说了不要过度包装,季林钰简直就是包装了彻彻底底,“实际情况是他和那些游客说附近就有屠宰场,很近,屠宰加工价格也很低,因为他的售卖价格也很低,所以很多人真的买了。”
正在摸牌的季林钰没有半分心虚,“我没说错,附近确实有,加工的价格也很低,而且比起我们放牧迁徙的距离,位置并不远。”
“二三十公里的距离你说不远?屠宰加工的价格确实低,但这里运费可是逆天。”季林真吐槽:“顺便一提,附近唯一辆运输车正在被季林钰长期租用,所以这个钱也是他赚。”
“不管购买的客人最后怎么样,从购买的那一刻起,季林钰这个黑心人就稳赚不赔。”
买家购买后发现运输成本无法承担,部分发现上当后,会咬牙掏出天价运输费继续送至屠宰场,但更多会选择现场退货。
“亮牌了,三六条。”
将牌亮明,季林钰温和笑着:“小本生意,不支持七天无理由退货。”
“四条。”
闵玧其发现了,季林钰是真的很黑,“那这风评不就坏了吗?”
季林钰觉得闵玧其活得有点善良,“玧其啊,我好像并不需要做回头客生意吧。”
为期一年的时间,他要的只是眼前的效益而非以后,更何况,季林钰本身就不是有耐心的人,他从来不追求长期持久性,收益达到预期后及时止赢才是他的唯一追求。
“我也亮了,五八筒。”
将牌亮开,季林秋表示:“做长线买卖的是我,他是典型的一次性买卖。”
无法现场退货,游客也没有办法真将它们带走,这时候,奸商季林钰又做起了收购生意。
兜兜转几圈之后,季林钰收获颇丰,当然并非所有人都会选择购买,更多人反而是拒绝,或者提前问清各类费用情况后拒绝,但总有人疏忽上当,也总有人有钱到并不在乎。
季林钰:“所以我确实赚得不错,不过比不上季林珉。”
作为亲兄弟,季林珉和季林钰的选择有相同之处,但更多的是不同。
牛的品种是不同的,售价自然也不同,比起选择普通牛种,季林珉最初就选择了替换,将普通品种换成了更为优质,价格更为高昂的高级牛。
“这种品种的牛,肉质特别好,但前期投入大,饲养风险性也大,所以哪怕收购价居高不下,草原上也只有一户牧民再养。”
“林珉将所有资金全部砸了进去,孤注一掷赌自己能成功,他也确实成功了。”季林钰叹气,虽然是亲兄弟,他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弟弟比他更具有勇气。
“他运气很不错,高级牛市场价格不断上涨,期中时单论资产总额他才是最高的。”
明明说的是他们真实的过去,在旁人眼中却像是故事一般,倘若说是成年人闵玧其尚且可以理解,但当时的他们,只是一群孩子,能条理清晰去做这一切,简直不可思议。
“林秋的生意是越往后效益越大,随着产量和名气起来,后期他可以成功转成现代化企业,那时就是截然相反的发展路线。”
“但论考核期来看,林珉反而获胜概率更大,林夏需要的时间远比他长,而林珉在前期投入成功后,后续可以直接扩大规模,在考核结束时以资产总额获胜,而他,也确实是这样做的…”
季林真:“那只是理论上。”
一切并非那么轻易,野外的环境也并非一尘不变,比起万里无云的蓝天白云,诡异多变才是生活的常态。
事情早有征兆,但是等到所有人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两个多月未有任何雨水,枯黄草原给牧民们带来了巨大的噩梦。
“我今天怎么老起这张牌”,季林钰简直搞不懂了,“红中。”
“不到一个月时大家就非常担心了,只是当时所有人手中都没有富余金钱,中途卖资产又不甘心,更何况我们更倾向于干旱维持不了多久。”
所以提前储备的牧草被动用,众人撑着继续经营,可惜这一次,上天似乎并不站在他们这一侧。
“两个月时所有人都撑不住了,牲畜饮用的水虽然变少倒还有,草料却成了压倒所有人的大问题,而且当年并不仅仅是我们面临这个问题,其他牧民的困境和我们一样。”
采购草料?
平日很便宜的草料,如此情况下市场价早已飙升,更何况这次是大面积旱灾,整个牧区无处可买,就算购买也只能从远处采购,加上运输成本的情况下,成本直线飙升。
“参考当时的市场产品行情,比起购买草料,让手中的牛直接饿死,我们反而亏损更少,更能确保我们手中的现金资产不会缩水。”
“无法预测下雨的时间,提前储备的牧草早已消耗完毕了,所以赶在牛饿死之前,所有人的想法都是尽快脱手,哪怕亏损也要尽快脱手,尽可能收回一些资金。”
回想起那段日子,季林秋甚至有些怀念,“我提前联系了收购商,努力撑到了一个半月,发现还没下雨,牛奶产量却开始大幅度下滑,我就提前把牛给卖了。”
事实证明这是个聪明的决定,虽然意味着他的资产不可能再增加,但也让他的亏损在众人中最小化。
“当时手中确实有现金,但又没别的地方能投,我就没管了,跑去给季林夏打工,为了节省开支,我连饭都是让他包三餐。”
作为目前唯一没亮牌的人,闵玧其看着手中的“五筒”陷入的迷茫,他这是输了?
“玧其哥,没事,你可以换一个胡。”手指点点一张牌,季林真给他提出解决方案。
“三条。”看了半天,此刻似乎终于懂了规则的闵玧其看了看手中的牌,同样将牌亮明:“单胡五筒?”
“没错。”季林秋确认后笑道:“我们胡的都有它,看来到了拼运气的时候了。”
闵玧其开心了,开心的同时也没耽误问出自己的疑问。
按照当时的环境,大家都在亏损无事可做的时候,季林夏还有闲钱来雇佣人?而且这个故事中,他似乎完全没听到季林夏跑去干什么了?
对于他的疑问,季林钰和季林秋看向季林真,季林真清嗓子,非常有派头,得意道:“等他们讲完了,我给玧其哥解答我们当时在干什么。”
季林秋跑去给季林夏打工后,季林钰同样选择及时止损,经过核算运输等成本后,季林钰选择将剩下的牛送至屠宰场,屠宰后直接在周围加工厂进行了加工。
“活牛变成了牛肉干等副产品,我的目的仍旧是销售给游客。”
说到这里,季林钰还有些遗憾,“当时只有我的牧场靠近公路,地理位置其实最优越,要不然前期也不可能玩得起来。”
“不过唯一的遗憾是当年没什么网上销售,要不然当个颜值主播卖卖特产,说不定我就赢了。”
季林真起身看桌子上的牌,敷衍道:“你赢不了,你没季林珉手段厉害。”
所有人都在忙着出货,季林珉也毫不例外,只是他的手段…
“林珉他的牛和我们的牛情况不一样,干旱环境反而让高品质牛的价格越发高昂,但却销售不出去,也就是所谓的“有价无市”。”
不同群体对于食材的选择偏好不同,本身受众群里就有限的情况下,经济环境的波动让原本的客户群体有所变少,但仍旧选择继续购买的客户却愿意支付更高的报酬来购买最顶级的牛肉。
“也就是市场的需求量变少了,不过成交单价上去了。”
“红中”,季林钰叹气,“早知道我胡这个多好。”
“二筒。”季林秋皱眉,觉得这局手气不太妙,“我们这局赌什么来着?”
季林钰:“让你们喊哥哥你们又不愿意,那就自己看着办吧。”
“一条。”感觉情况不妙,闵玧其看季林真询问,“输了直接给钱吗?”
季林真还没回答,季林秋笑道:“玧其哥,你不用,等会帮我个小忙就行了。”
“五筒,自摸。”
刚到手的新鲜热胡,季林秋满意看向季林钰,“林钰啊,我想要什么你是知道的。”
季林钰:…
麻将机再次哗啦哗啦作响,季林真上场后,季林秋下场来到闵玧其身后观战,“刚刚八卦讲到哪里了?”
码牌的季林真无语,“讲到季林珉卖不出去牛要破产了。”
季林钰:“纠正你,这可不是八卦,这可是我们过去的真实情况。”
高价低量意味着什么?
尤其在市场受众群体有限的情况下,意味着只有最顶级品质的牛才有市场,收购量急剧缩减,比起隔壁养殖多年的牧民,养殖刚刚起步的季林珉自然成了倒霉鬼。
“这种牛是进口后改良的品种,全国只有我们这里最适合饲养,而当时草原上养殖户只有两家。”
“偏偏季林珉的品质又赶不上对方,所以他就下手了。”
解决不了自己问题,那就解决别人的问题。
“季林珉的手段一向都比较激进。”
“任何地方都有偷鸡摸狗之人,具体他是怎么操作的我们不知道,但最后的结果就是,隔壁牧民的牛全都死了,而且是没有理由的死了。”
“所有人虽然都心知肚明,但从客观证据上来看,没有证据能表明事情是他干的。”
“红中。”季林钰真的没话讲了,他这两局是和它杠上了吧。
季林真面色严肃看着手中的牌,似乎很苦恼接下来的出牌,“季林珉的手段不怎么道德,却很常见,而且很高效,最大的缺点就是影响不太好,容易引仇家。”
迟迟无法出牌,其他人都很淡定,但闵玧其有点懵了,一直以为只会发生在影视剧里的故事,结果现在竟然是周围的真实案例?
季林秋叹气,“对方的损失最后家里都赔偿了,他下手确实有点过了。”
哪怕如此,考核也没有中断,长辈们也没人指责季林珉的手段,比这更恶劣的手段他们见多了,手段恶毒却偏偏很有用。
“二筒”,季林真继续道:“我们当时都去看了现场,都觉得他手段有点太毒了,明明有其他方法,但他偏偏选了最激进的。”
“所以林夏很生气。”摸起一张牌,季林钰自信笑道:“三条!我亮牌了,胡二五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