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老家伙是不是看不起她其实她不知道,面上他们都是恭敬的,客气的,不过,心里应该是蔑视她的。
“愿誓死追随执宰。”他们目光短暂交汇,却也纷纷抱拳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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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便是信国的使者。”宫女们交头接耳。
“是个女孩子。”
“对啊对啊。”一个穿蓝袍的小宫女低声说,“听说她们那里的官员都是女人。”
“真的假的?”一个娃娃脸的宫女说,“难道不是和纪相似的,百年里的独一例。”
“什么百年独一例,你说什么浑话呢,前朝就有女丞相,和我们完全不一样。”另一个宫女也凑上来,她们假装洒扫,“信国,女主天下,能出来做官的都是女人。”
“女人也能读书科举登科吗?”她们的另一个小伙伴也凑上来。
“是啊。”拿着扫把的宫女艳羡道,不过她眼尖,看见了纪郡主的身影,连忙低下了头,轻咳了两声。
廖司言跟在纪郡主身后,一脸的不悦,“不好好干活,在这里嘀嘀咕咕成何体统?白叫人家看笑话。”
“姑姑,”纪郡主平静道,“你训斥她们,也叫人看笑话。”
“是。”廖司言退到一侧。
“他他拉提调。”纪鸯走上前。
“叫我漱月便好。”那名女官容貌端庄,一袭鹅黄色百褶裙,玫红色交领上袄绣着梅花补子。
“漱提调。”她做了个手势,“请。”
这时忽然跟在女官身后的一个批斗篷的小侍女拽了拽她。
“咦?”她还是蛮喜欢表妹家里这群女孩子的,即便被突然拉住了,倒也没生气。
“好久不见。”小侍女摘下了兜帽,露出一张绵软可爱的小圆脸,竟然是延龄。
“怎么是你?”纪鸯有几分惊愕。
“嗐,出来玩。”延龄还是老样子,她就是喜欢粉色的裙子和蝴蝶结发饰,今天脑袋后边戴了一个超大的珐琅蝴蝶结,倒像一对猫耳朵,这下她更像小猫了。“来吃点好吃的。”
和小猫一样可爱的女孩对她张开手,说,“来抱抱,有没有想我们?小绿和我都挺惦记你的,不知道你过得怎么样。”
虽然她不是很好意思当着宫女的面同陌生女子这么亲近,迟疑了下,她还是抱了抱延龄。
反正是女孩子,没有关系。
延龄选择扮成小侍女是一个失策的招数,她已经根本不像一个小侍女了。
“小侍女”很僭越的冲漱月摆摆手,一句话就把漱月打发了,“你跟她们先去。”
“你怎么样呀?”纪鸯问道。
“倒霉呗。”延龄又把兜帽戴了回去,猫猫祟祟的,再配上她那条比漱月衣着更华丽的金红色凤纹织金马面裙,非常此地无银三百两,“你表妹那可是个难伺候的主子。”
“你回去后她没有为难你吧。”
“义气她还是讲的,顶多瘪我两句,反正她谁都骂,我早就习惯了。”延龄说,“倒是你,她们没有欺负你,给你气受吧。”
纪鸯摇摇头,苦笑道,“女孩子再坏能坏到哪里去?”
“那些老不死的老头子?”延龄问。
“他们背地里说了什么我都知道,什么倡家出身,楚馆下女。”纪鸯淡淡道。“左不过仍是碍于四姨,不敢当面说罢了。”
“让你姨杀了他们。”延龄有一种理直气壮的天真,“没有道德的官吏活着也是糟蹋朝廷,你们要及时的为民除害。”
“你说的容易。”纪鸯笑了笑,“难不成,你们那边觉得一个官吏很坏,说了不该说的话,就要把他干掉吗?”
“首先,”延龄伸了个懒腰,“就像你说的,女孩子再坏能坏到哪里去,其次,要看那个人是不是皇帝要保的人了,你妹再凉薄,对自己人还是肯出头的,所以虽然我嫌弃她,我还在给她打工,没有回家卖炸土豆。”
“和你们不一样。”纪鸯说,“她弄死三五个大臣,一点水花都不会有,而四姨会难做,这里是中州,每个官吏身后,都站着人,各有一股势力。”
“你们也是难啊。”延龄感慨道。“呃,我要干一件瘪事。”
“什么瘪事?”纪鸯已经习惯了延龄奇奇怪怪的官话。
其实延龄的发音还行,就是遣词造句差着点意思——非常离奇的是她说话带着一股南边的口音。
“撒个小谎吧。”延龄告诉她此行的目的,“带我去见你姨。”
到了紫宸殿,她才知道延龄的干瘪事是什么。
延龄和诸葛文、纪悦等人都不一样,甚至,跟表妹也不像,她是一个娇憨的姑娘,“我又出现啦。”
纵算她是敌国的将领,谁也没办法对这样的一个人拉着脸。
四姨努力了一刹那,脸上还是浮现了哭笑不得的神情,“延龄,别来无恙?”
延龄顺手把斗篷给了谢尚宫。
其实纪鸯注意到了她根本没有行礼,而且她没有交出武器,公然系剑上殿,剑身明晃晃的,刺在所有人的眼中。
但这一切实在是太自然了,太流畅了,导致没有人反应过来,问她一个“该当何罪”。
“官家,漱月是我朝正使,”延龄嫣然笑道,“我呢,替云菩来这里。”
只是她的笑在纪鸯看来总透着几分笑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