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阿娘当了妃子,”豆芽菜还在偷着戳年年,“你以后就是小公主了。”
华年年垂头丧气的,“可是我又不是我娘跟大娘娘的孩子。”她其实很担心阿娘,但又不能说什么,毕竟所有人都觉得这是天大的喜事,多少人未能有幸得到的眷顾,最起码从裴公主的册封来看,大娘娘不是一个慷慨的人,或许还有点小肚鸡肠,总之,她就是揪心。
于是她很不高兴的说,“我不想当小公主,我要当大将军。”
其实还是萝卜最好。
萝卜悄悄地把土豆丝饼递过来,“吃点吧,还热乎着。”
她接过热乎乎的土豆丝饼,手里热乎乎,心里也暖呼呼,“萝卜,你最好了。”
说到底,还是萝卜最懂她,萝卜知道她的伤怀,知道她心中的忐忑,也知道她内心的迷茫,更多的是一种对来日的害怕。
她害怕的东西有太多太多,其中,还包括阿娘会不会就此和她陌路,她们只是陌生人,不算母女了。
正想着,她嗷的一声尖叫。
罗袖心虚的扭过头。
华年年被金墨娘娘拎了起来,就像老猫叼小猫一样,抓着后颈就拎了起来,嘴里还叼着饼,这可不,逮了个正着,人赃俱获。
“对不起。”她小声说道。
随后她后脖颈一紧。
云菩目送金墨像扛米一样扛着两个小孩子走过来了,心中默默叹气,转身坐下。
只见金墨将华年年和罗袖拎到她面前,一言不发,只是从罗袖袖子里拽出来了包子,煎饺,炸牛肉饼,果脯和蜜饯,至于华年年,她嘴里叼的就是一个炸馅饼。
金墨冷笑一声,也落座。
这很冒犯,她明明没说过赐坐。
当然,最丢人的还是这俩瘪孩子。
见她迟迟不开口,末了金墨先说,“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罗袖抿着唇,她知道,她嘴唇肯定油光光的,但今天怎么看都很完蛋,事已至此,迟疑半晌,她说,“包子是前天的,饺子是昨天的,我不吃剩饭,所以最起码我今天没偷吃。”
而华年年飞快地把最后一块馅饼咽下,送给她一记眼刀,含糊的说道:“我什么都没吃。”
大娘娘今天心情应该不错,她就像一个大姐姐,和故意摆臭架子的金墨不一样,她还蛮平易近人的,温温柔柔地问,“是不是肚子饿了?”
她和年年都疯狂点头。
“不要饿着肚子训练。”大娘娘把身边的一碟点心都送给了她们,还叫人给每个小伙伴都发了些吃的,是小点心,还有喝的。
素言觉得,每天这班上的都挺倒霉的。
茉奇雅跟金墨非常意志不协,其实,她们是两类人,正如萨日朗说的,针尖对麦芒,各有各的特点。
“你对废物的偏袒最好有个理由。”金墨冷淡地说道。
“你想要的特质和我想要的特质不一样。”茉奇雅顶了回去。
“这是最起码的态度问题。”金墨的态度非常鲜明,要把年年和萝卜开了,“吊儿郎当的人从一开始就吊儿郎当,她们不适合军队。”
自然,除严厉的教官外,金墨更是浸润宫廷官场多年的大妃,副君。
大家都知道训练的时候要偷着吃点东西,不然一天下来,任谁都扛不住。
年年和萝卜只是倒霉——年年的阿娘是新封的舒妃,萝卜的脸……总的来说,她眉目间依稀可见几分太后娘娘的影子,茉奇雅又额外的关照她,八成也是陈国卫氏宗族之人。
这俩倒霉孩子还总一起行动。
作弊都能一起被抓,更别说是偷吃小饼了。
但茉奇雅这会儿要保这两个倒霉蛋也有点棘手。
军中不比朝堂,都是提着脑袋干活,谁也不想跟拖后腿的垃圾显眼包当同僚,尤其此刻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在茉奇雅作为大娘娘下的第一道旨意开始,注定是危机四伏,是荆棘丛中求生,此刻上城还能维系正常的生活,在于暂时信国没有吃任何败仗。
只要有一场败,一切就会完蛋,这是所有人都不愿意见到的,因此,她也会迟疑要不要继续把这两个人情留在军中。
但如果同意了金墨的意见,那就是对大娘娘权威的挑衅。
有时候皇帝的威严就得靠说一不二来维护的。
茉奇雅只是低着眼,看那群小年糕吃饭,忽然说,“备马,立靶子。”
而后她转身上马,拿起火铳,一个靶子三枪,又勒马站定,没讲也没解释,只是把每个小年糕都叫过来,一个个打靶。
小年糕懵懵懂懂,加上茉奇雅动作又快,一旦没有强调什么顺序,她们就会自由发挥,这时聪明和不聪明的差距就出来了——当然能在这里的小豆包们总的来说都不傻,她们能根据孔判断出需要打哪三个地方。
“为什么有的靶子第一枪和第二枪打胸腹,第三枪打头,有的靶子第一枪和第三枪打躯干,第二枪打头?”茉奇雅把萝卜叫出来问话。
“有胖子和瘦子。”萝卜确实有点不老实,她有很多尴尬的小动作,比如字面意义的抓耳挠腮。“瘦子会被子弹的冲力带倒,我的火铳怎么也得换个方向瞄准,我就觉得第二枪打头比较合理。”
茉奇雅看了金墨一眼,表达了她的胜利,然后跑得比谁都快,把她这个可怜人丢下,让她独自一人面对金墨。
至于娜娜那个没良心的玩意,肯定是迟疑片刻,跟着跑了!
“不要脸。”素言对着她做口型。
娜娜回头办了个鬼脸,潇洒的钻进了车。
珠珠每天都会翻白眼。
“我说,这个车,只能做两个人,谁见过坐三个人的跑车?”贺兰珠愤愤。
“没关系,”茉奇雅人小小一只,脸可是不小,理直气壮地,“车门关上了。”
她嘀咕了句骂人的话。
“新年的祭礼,”不过娜娜帮她报了一部分的仇,她问,“你是想带裴妃娘娘去呢,还是想带你新封的舒妃娘娘去呢?”随后,娜娜做作的思考,“诺敏妃娘娘你肯定不喜欢,但是你要是想跟……”
她突然一时语塞。
倒是茉奇雅冷冰冰地补了一句,“跟谁?宋贵妃吗?”
娜娜一直都很擅长惹茉奇雅生气,“她也挺合适的,你在阳间,她在底下,正好帮你把你的祝福带到。”
一下子茉奇雅就不吱声了。
过了会儿娜娜小声问,“你生气了?”
“没有。”云菩垂头丧气地说,“我头疼。”
本来感冒就够难受的了,这要是已经坐拥东西两块大陆的她,她今天连被窝都不会出,现在她只想爬回家去睡觉,结果连一个自己的车都没有,蹭珠珠车的下场就是她先得和珠珠一起去买饭。
珠珠烦人鬼要吃汤粉,还要吃城东那家的,那家店都快到郊区了。
“你一定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买吃的吗?”她抱怨道。
“你知道什么叫汤河粉吗?”珠珠说,“那可是酸辣牛肉汤河粉。”
“懒得管你。”她闭上眼睛,随便找个地方靠着。
这样的对话很常见,她和珠珠总是这样,珠珠很任性,她需要珠珠的技艺,加上珠珠自己很有一种奇怪逻辑,导致她很难说服珠珠,最后的结局就是她不吭声,珠珠去干她想干的破事,几个时辰后她们各回各家。
只不过忽然间她意识到,娜娜也在这里。
娜娜不在漠东了。
迷迷糊糊中娜娜突然凑过来,用脸蛋挨挨她的额头,叹气道,“倒霉孩子,你又发烧了。”说着,就顺手解开狐裘的扣子,把她也罩在里面。“可怜虫,总是生病。”
“我回家吃点药就好了。”她靠着娜娜开始打盹。
她是一个非常善于犯类似错误的人,比如这次,她觉得自己有点烧却又在路上睡觉,导致她是被渴醒的,往床头柜一摸,没水。
在她想挣扎着爬起来去倒水的时候,门吱呀一声,竹庭走了进来,倒了杯温水喂给她。
只是竹庭的大部分善意都是有价格的,价格高底取决于她今天的心情与病况。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下贱。”竹庭在床边坐下,却愣怔的望着半空。“明明你是他的孩子,我却还会对你好。”
这下她一点困意都没有了,她非常的清醒,清醒到足以清晰意识到,她的人生其实什么都没有,金墨名义上为她赐名退宫,却始终不给她储君的位份,让她只能以公主的身份呆在上城,逢年节,就要对着她和温尔都行跪拜礼。
而母亲确实疼爱她,前提是疯了的那个,但凡疯了的母亲有一丁点的清醒,都足以让母亲讨厌她,剩余的一点廉价的在乎来自娜娜,娜娜嘛,只是比较傻而已。
现在她只想让母亲疯的更厉害点,杀了金墨和四公主,再把东哥凌迟了,而且她很理解杨棋,她想把东哥肉片分成两盘,一盘蒸了,一盘裹糊炸了。
只是最后她裹着被子,缩到离竹庭最远的角落,“我很穷。”她说。
但到底她把后半句咽了回去——“确实我买不起高昂的东西”,不然她还要应对竹庭的发疯。
“我好想过有钱的日子。”她咬牙切齿地说,却又要故作委屈和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