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门人往里瞥了一眼,压低了声音冷冷反问:“你留?”
那人缩了缩脖子不答话,正殿的仪式结束后,山神大人会来这里亲自迎接他的“新娘”,周围任何人都会一起被“带走”,他自然是不敢的。
大哥掰了下门缝,心下满意。
“这屋子是特意建的,结实得很,唯有大人的神力才能打开,放心吧。正殿正在筹备了,我们去帮忙,过了今夜,就又能迎来安稳日子了。”
人声渐渐远去,春喜趴在门边又等了一阵,慢慢摸索着站起身,先将头靠在墙上,花了点功夫将蒙在眼前的破布蹭下来,她才看清这间逼仄的小屋。
一张草席,一方矮桌,两只落满灰尘不曾点亮的红烛,就是这里面所有的东西,一侧墙边开了窄窄的窗口,用铁杆密密地排起来,连孩子都无法进出。
环视过后,她没有发现任何能磨断绳子的利器,门锁得牢固,想必也没法轻易打开。
但凡有一点疏漏,这里几百年来也不会葬送那么多无辜的少女了吧。
春喜冷静下来,坐在草席上调整呼吸,思考着对策,她不禁开始担忧起爹爹和五郎。
正殿方向的人声和锣鼓声从窄窗传进来,吵得人心烦,刚才外边那两人说,过了今晚,那也就是说她的时间不多了。
鼓声响起来,咚咚咚,咚咚咚。
她好像听到门也跟着鼓声响起来。
咚咚咚,咚咚咚。
有人在敲门!春喜趴起来顺着门缝向外瞧,竟看到了五郎的眼睛!
“小春!你怎么样!”
“你怎么找过来的?我爹呢?”
“说来话长,总之还好我带了打猎用的迷烟,才逃出来,我知道来山神庙的路,就先赶来,何叔去山下军营搬救兵。现在村民都聚在正殿,我想办法开门!”
“好!”春喜答得干脆,她知道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确认了父亲的安全,她就不再多问。
半晌,又听五郎急切的咒骂:“这东西打不开,上面画了些奇怪的花纹,像活的一样,门上也是血奇怪的符咒,该死!”
“五郎,你别着急!”春喜出声安抚,“门上的符咒什么样子,你描述给我听。”
“好,好!”五郎趴在门上,借着月光辨认,可那些奇怪的文字他好像见过,磕磕绊绊辨认出几个,其他的都不认识,只能照葫芦画瓢地想办法写在树叶上,再从门缝递给春喜,一来二去,耽误了好多时间。
正殿方向的鼓声渐弱,祭神的仪式进行到了下一个环节,五郎写下的文字肉眼可见的抖动起来,他焦急,害怕,又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痛恨自己的浅薄无知,胸中涌上一股要将五脏六腑呕出的幻觉。
如果谁都救不了的话,就把所有人一起杀死吧,他不禁这样想。
“五郎,够了。”春喜从门缝中出声,轻轻地,叫人逐渐平静下来,“我知道这个符咒了,你别着急,听我说。”
“你要辛苦再跑一趟,去我家灶台下的暗格里拿一卷书简,那上面记了破解之法,只是我不能确定,你要快些去,好吗?”
“好!”五郎转身要走,春喜又叫住他。
“你带火石了吗?”
“要火石做什么,你不要涉险,我会很快回来!”
“以防万一嘛,”春喜的语气没有异样,“而且我还想做一件事。”
她背对着摸到桌上的红烛,从门缝伸出来叫五郎点燃,然后尽力摆在左右。
“他们都说,我要做山神的新娘,可我不想听他们的。”烛火在厚重的门墙后摇曳,映出少女姣好的脸,“如果我在仪式之前就成为了别人的新娘子,所谓的山神大人一定会很生气吧,说不定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会遭到报复,你想不想看?”
“我……小春你,想做什么……”
“嘘——我们没多少时间了,照我说的做。”
五郎对着门的方向,顺从地跪下来,喧嚣的锣鼓声随之而停。
一拜。
笙箫吹奏起来,音调凄厉,声声嘶哑。
二拜。
村民点起燃香,虔诚向着神像躬身赞颂。
三拜。
春喜直起身子,长长舒了一口气,向着门外的少年轻笑起来。
“现在,我是你的新娘了,五郎。”
少年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又听门内催促道:
“好了,快去吧,我会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