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之前陶然听闻有三世的机会,想着怎么着也要厮混两世再说,现在看来好像也大可不必了。不过从前许下要跟万九郎过一遍人间佳节,还是要达成了,不要再留个念想扰乱道心了。
到时候再好好地道个别,再静心修自己的仙去,这么想想自己的觉悟还是挺高的,不愧的神仙要点拨的好苗子。
抚摸着被褥久违的触感,听着墨书绵长的呼吸,陶然觉得这样还是不好。起身轻轻将墨书抱到床上。
墨书虽然高,却骨瘦如柴,轻飘飘的,隔着薄薄的衣物下只有一把骨头,接着月光还能清晰地看到他脸上、手上的淤青。
他这样出身贫苦,长相不佳,再加上一副不会圆滑贯通的性子,这些年一定活得很难吧。
陶然轻叹,轻轻替他盖好被子,自己窝进了草堆里。
当年他还是一棵桃树的时候,树下便是绒绒的野草,如今睡在草堆里倒有一种故地重游的熟悉感。
想着方才墨书说过,想要跟岑折柳吃一顿饭要五百两,万九郎酿一个月的酒也赚不来二两,自己怎么才能得到五百两?
或许相处下来,岑折柳也会喜欢自己,说不定免了这五百两?
几日后,岑折柳的小厮果真来报,说岑折柳邀请他去云客楼吃席。
陶然喜滋滋地跟在岑折柳的轿子旁,镜灵自然不肯陪他受这等闲气,索性连镜子一起要回,自去寻访他的有缘物去了。
这一路走过去,陶然被追随岑折柳的大姑娘小媳妇纠缠了一路。
“呀,公子你生得好俊俏,也是乐府台的?”
“公子怎么以前都没见过你,你也是唱戏的?”
“你唱的哪一出?我们一定去捧场。”
……
最后那些本该扔进岑折柳轿子里的绢子、珠花全塞进陶然手里了。
陶然还没看见云客楼长什么样,岑折柳的小厮就来打发他了:“岑先生说了今日还有别的要事,陶公子先回去吧,改日再去吃饭?”
说罢将陶然扔在了原地,可怜他肖想了一路云客楼里的美味。陶然索然地回到了墨书的柴房里,打理着收到的手绢、珠花,也不知道这些小玩意能不能换几个铜板回来。
墨书有些错愕地看着陶然:“陶然哥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可曾吃饭了?”
陶然摇头:“岑折柳半途就叫我回来了。”
墨书看着陶然摆弄的那一堆小玩意,心中了然:“大约是因为你长得太出挑了。”
仙人在凡人中自然是出挑的,不过这跟岑折柳突然不请他吃饭有什么关系,凡人大多爱以貌取人,长得好看岂不招人喜欢??
墨书看出了他的疑惑,正想说什么,一转念又问道:“陶然哥哥喜欢岑折柳是不是?”
“喜…喜欢。”自然是因为喜欢才会在这里,可是话到嘴边说着又有些心虚。
墨书听完沉默了片刻,从被褥下掏出一把铜钱:“其实这顿饭吃不成也好,现在过了饭点了,陶公子去街市上吃一点吧。”
自打陶然被岑折柳半路叫回,主事儿的就彻底打消了让陶然住客房的念头了,陶然好性子自己不会计较这些。
可是墨书每日有干不完的活,岑折柳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于是陶然每日枯坐,仿佛又回到天庭里守更漏的岁月。这一等就是半个月,岑折柳终于要来唱戏了,这一出唱的是《碧玉簪》。
陶然早早就进了散客座的大堂里,占了一个最好的位置,此时厅堂里一个人有人没有,只有杂役老王头在洒扫。
“王叔,今天也是我来得最早吧?”一个欢快娇嫩的女声在身后响起。
“陆三姑娘又这么早来了,不过今天可不是你最早了。”老王头往屋里指了指陶然。
陶然循声回头一看,这一眼差点惊得他背过气去。
他这双眼睛跟凡夫俗子不同,能透过皮相看灵魂,只要修为不比他高,任何表象都瞒不过他这双眼睛。
陆三姑娘的脸是陌生,可魂却是眼熟的,正是万九郎前世的未婚妻----白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