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下班的间隙,嘉蒂站在科尔察夫人的病床前为她输液。
科尔察夫人害怕寂寞,特地选住多人病房。
房间里都是热热闹闹的说话声,大多围绕着田地庄稼和子女,科尔察并不加入他们的对话,只是鼓着胖墩墩的面颊撑着下巴肉地听着,时不时眯起眼笑出声。按她自己的话,这是消遣无聊养腿生涯的一种方式。
嘉蒂把输液针刺入静脉,正要换只手扯纸胶带,手突然轻颤了一下,一阵什么东西即将从手中溜走的失措感袭上心头。
嘉蒂抬头看了眼科尔察夫人,科尔福夫人今天心情很好,据说是她念了这么久的王储终于要在两天后来看望她了。走廊外是同事匆匆地脚步声和病号的呼痛声。
一切都显得和每一个来上班的日子一样。
忙碌祥和。
唯一的变故,就是她得到了姑妈的认可,她准备在这周五公所上班时请人撰写遗嘱,将诊所分配到她的名下。
好奇怪?为什么会突然有这种错觉,难道她把钥匙忘家里了?
嘉蒂连忙摸摸口袋——还在呢。
她松了口气,有些不解又安慰自己,可能是带教刚走不久不太适应吧。
嘉蒂收起思绪,粘好输液针,调整了下流速,决定待会儿翻翻看巡房手册,柯兰尼小姐应该不会忘记留下她的新住址。
来学院的头一天,时间过得很快。
收拾完卧室没多久,天就黑了,伊荷白天走了太多路,现在已经很累了,和室友打了个招呼,没吃晚饭就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天还没完全亮。
瑰丽的红光隐隐藏在厚重的云层后,远处粼粼的海面上光影渐渐模糊,给小岛蒙上一层淡乳白的雾气,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心旷神怡地水汽味。
伊荷冷不丁打了个寒噤。
锡娜看了她一眼,眼神很是同情,“很冷吧?”
岛上昼夜温度比陆地低,这是没在岛上生活过的人所不了解的。
锡娜有个在这里读过书的堂哥,倒是了解得多一点。
她看了教室墙上的时钟,“要不你回去拿件外套?不过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伊荷和锡娜是在来教室的路上偶遇的。
锡娜似乎是个非常擅长和人打交道的女孩,才一晚上功夫,已经和高年级的室友到了可以跳过敬语直呼名字的程度。
伊荷遇见她时,她正在和一名学姐嘻嘻哈哈地推搡,看到她才和学姐挥手道别,小跑过来。
听到这里,伊荷想了想:“中午去好了。上午不是会发新生制服吗?”
导员给的欢迎信里有写。
锡娜点点头:“也是。”
和学院内大部分专业一样,疗愈系初阶级一只有一个班,设置在教学楼最西面二楼。
教室里座位呈圆弧状排列,可同时容纳上百名学生。但据说在巫师最受追捧的那几年,这里也从来没坐满过。
伊荷环顾四周,昨天在礼堂六排到九排见过的生面孔这会儿都聚集这间教室里。总共十六人,依然是异种族和人类各占一半。
那对鼠族男女也在其中,他们坐在离伊荷隔着两排的座位,比她和锡娜来得早一些,正歪着头在说些什么。
察觉到伊荷的视线,扭过头来高兴地挥了挥手。
锡娜等她们打完招呼,才压低声气道,“昨天我就想问,你和他们很熟吗?”
“坐一艘船来的。”伊荷说,“怎么了?”
锡娜:“不认识就好。”
她的表情有些莫测,“他们是格里芬女爵养在外面那位鼠族情夫的子女哦,格里芬家的长子莫里斯先生是这所学校的校医哦,最好还是不要和她们来往比较好,不然生病了就有的受了。”
伊荷再一次刷新了对锡娜的认知,她对图兰塔国内贵族各种轶事的了解程度全面到几乎可以出一本自保手册。
“…莫里斯医生很讨厌他们?”
锡娜摊摊手:“谁知道呢,总不至于会喜欢吧。法律不允许格里芬女爵给他们任何继承权,但据说她非常宠爱这两个小孩。不然也不会花那么多钱送他们来这里了。她们家好多孩子,只有这对兄妹有这个机会。”
伊荷:“他们不也是自己考吗?”
昨天路过布告栏时,她瞥了眼名录上有两个姓氏一致的名字,分数都排在很前面。
锡娜噎了下,“呃、话不能这么说。”
她感觉出来女生似乎对贵族间抵触的点不太敏感,换了个说法,“要知道,莫里斯医生都只念了个普通的魔法学院疗愈系,而私生子女,却能过着更好的日子。换了你,难道你心里会舒服?”
伊荷其实觉得还好,可能是她没经历过这种事。她跳过这个话题,“学院里只有一位校医吗?”
锡娜没想到她关心点在这里,“当然不是一个啦。
那么多教职工,一个怎么可能够,而且疗愈系实操课就是在岛上的附属医院进行,莫里斯医生是其中职位和人望都比较高的其中一位而已。
不过这几年许多老医生都退休了,莫里斯医生越来越忙,遇到复杂点的病,都绕不过他去。”
伊荷明白了。
得罪谁都最好不要得罪医生,谁也无法保证自己不会生病。
锡娜想到什么,嘟囔了一句,“不过可能也欺负莫里斯医生寡居的关系吧,如果他前妻没死的话,他们还要看在她的面子上……”
“什么?”
锡娜连忙道:“没什么。”
虽然她喜欢聊八卦,但不太喜欢拿人家的伤痛开玩笑。
伊荷依稀听到什么寡的,但锡娜不愿意讲,她就没有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