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贲军的将士们如同鬼魅般,从半趴的潜伏姿态中慢慢站起来,在黑夜中显露身形。
战场上的突袭的静悄悄发生的。
护卫的北狄士兵还没有反应过来,眼前银光一闪,喉咙剧痛,被割断了动脉。他还没来得及呼叫,身子先软了下去,就快要咕咚一声砸到地上的时候,一个有力的臂膀捞住了他沉重的身躯,将他慢慢放到地上。
北狄士兵眼眸圆睁,没有瞑目的碧蓝眼睛里,倒映出一双双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战靴。
残存的意识让他勉力在地上翻滚,双手深深扣入泥土,用力过猛,甲盖掀起。
然而那些从天而降的敌人匆匆跑过,将他一脚踢开。
北狄士兵在地上滚了一圈,温热的鲜血漫入沃土,再也没了声息。
程遥青一马当先干掉了北狄人的守卫,心头一喜。她回首冲众人打手势,虎贲兵士们兵分三路,分别提刀进入主要的三个大营帐。
身后传来熟悉的喘息声,她回头一看,顾况的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他的剑上隐隐闪动着血迹的光泽,刚刚解决了一个北狄士兵。
程遥青与顾况交换了一个眼神,她先锋,顾况殿后,两人默契地排成阵型,缓步逼近最大的金顶帐篷。
营帐是用厚实的羊皮毡制成的,北狄人在草原散居,需要这种厚实的皮帐篷来抵御大风和沙暴。现下这种硬挺的材质让程遥青和顾况看不清营帐内的动静,周围已经杀声渐起,这个营帐内却静悄悄的。
没人,或者里头的敌人已经做好了迎敌的准备。
程遥青相信是后者。
大刀挑开帐缝,刹那间,眼前寒芒忽现!
程遥青反应极快,刀一挥一卷,将这样无可匹敌的锋利物事缠住。
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支铁箭,箭头箭身上闪着幽幽的蓝紫色光芒,神秘而又危险。
程遥青刀背轻拍,将箭挡开。
营帐中“嗖嗖嗖”三声,竟又射出三支连珠箭。来势汹汹,正对程遥青喉头,从三个不同角度袭来。
程遥青举刀回护,勉力挡开了两支,却来不及避开第三支。
她知道,此时被连珠箭吓退,先前的优势将不复存在。谁知道营帐内有多少个人,又有多少柄箭,如若他们久攻不下,很可能就会失了先机。
夜袭讲究速战速决,无论情况如何危急,她都得顶住。
程遥青左手一捞,拼着箭头没入手心的风险,也要提刀直闯,进入帐中。
耳畔传来“叮”的一声。
一样冰凉坚硬的物事贴着她的手背,把她左手按回去。铁箭触碰到剑身,泄了劲力,落在地上。
“多谢。”
熟悉的剑风,程遥青一听就是顾况。她忽然觉得背后有了依靠,纵身一跃,挥刀三下,在营帐上割开了一道宽阔的门。
借着惨淡的月光,她看清了,营帐内其实只有三个人。中间那个大腹便便,穿金戴玉的显然是头领,头领身旁,还有两个精壮持弓的男人。
他们看到了敌人,敌人也看到了他们。
刹那间,箭雨倾盆,程遥青挥刀回护,顾况掩在她身后,箭雨与白刃碰撞,丁丁当当有如梨花暴雨,煞是好听。
程遥青的呼吸渐渐急促,她深知那两个北狄护卫定是有充足的铁箭,才能如此无所顾忌地对他们猛攻。恐怕等到她和顾况体力耗尽的时候,便是对方反攻之时。
她咬紧牙关,豆大的汗珠从盔甲与额头的间隙滴下,顺着眉毛没入下巴。
“你掩护我,向前冲。”
她对顾况快速耳语,语气不容置疑。
顾况似是要反驳,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是,师姐。”
程遥青随手向前洒出一把金针,营帐里的人在暗处,刹那间见万千细碎流光从帐外划过,不由得护住主人,箭势渐缓。
就是此刻!
程遥青单刀直入,顾况紧随其后压阵,两人闯入了帐中。
月光如烟,单薄又淡漠,帐中几乎不能视物。
程遥青和顾况仅凭记忆,一人冲向一个护卫,彼此打斗起来。
顾况还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战斗。
眼前一片漆黑,无所凭依,唯一外界的信息便是对方利刃破空的声音和兵器刮起的罡风。他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全凭剑招的轻灵精妙,五虚一实,才能勉强和对面打个平手。
程遥青那边确实另外一番境况。
她在失去顾净之后,因为心头的创伤,用黑布蒙住眼睛,练了好些时日的刀法。对于黑暗中对手的一举一动,她的感官纤毫毕现,仿佛又回到了自己那时候练刀的时日。
对面的北狄护卫出招渐渐沉重滞涩,程遥青抓住时机,刀如灵蛇般狠辣精巧,直插喉头,一刀毙命!
喷溅的鲜血似乎激到了榻上的首领,他哀嚎一声,营帐内登时漫起一股屎尿恶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