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句话,几乎是在明示,自己就是那故事里使剑的姑娘了。
也正是这一句话,让顾况陷入了思考。
他身边最亲近的女人,只有师姐程遥青。若是师姐为了一个男人,抛下他……
顾况摇摇头,把这个荒谬的念头从自己脑海中甩出去,师姐看似温热,实际上对什么人都冷情得很,一桩桩算分明,怎么可能会干这种事。
他扬起头,直视这华服女子的眼睛:“情爱之事,我虽没经历过,却也知道,非是局中人,便不能妄加评判。这桩公案,只有哥哥和那使刀的女子能分辨明白,旁人再怎么叫屈,也无济于事。”
华服女子听到他这话一愣,下一秒,眼眶中竟淌下一滴泪来,口中喃喃:“她当年,也是说我不懂,可我……真的一丝也不懂吗?”
顾况不意一句话就击碎了她的心房,见她如此脆弱,心中无端升起了一抹怜惜之情:“那姑娘只是失去了踪迹,说不定,她正在天涯海角,好生生活着呢。”
或许是他这句话给了华服女子力量,她一扫刚才的悲伤神色,换回了讥讽的面容:“顾小少爷未免太爱断公案,风月孽海,难道要一桩桩断过来吗?”
早知不安慰她了,免得现在又被夹枪带棒敲打一通。顾况心中后悔。
这女子也失了和他谈话的兴致,挥挥手叫碧桃带他下去。
*
从刚刚灯火通明的室内出来,乍一来到外头,顾况的眼睛有些不适应。
门扉在他背后被重重地关上。
他抬眼望去,月破云翳,四周又渐渐有了光亮,几枚萤火虫从脚边飞过,如梦似幻。
就像从一个世界穿越到另一个世界一样。
顾况加紧了步伐,终于走到了正确的道路上,与守夜的尼姑交涉了几句,白云寺内果然常备有消炎退热的药材,顾况依照自己之前看过的医书,抓了几样温和进补的,又讨了几样熬煮要的用具,用荷叶一包,揣在怀里,匆匆赶回了客房。
客房内,程遥青仍然静静地睡着,呼吸平稳。
顾况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劲一卸,也倒头睡了过去。
第二天,经过了一晚的修整,程遥青的感觉比昨晚好了一些。
但伤势凶险,依旧不能做太大动作,以免反复牵拉伤口,不利恢复。
好在顾况此时意外地十分顶用,担起了大部分事务。
从取送斋饭,到烹煮药汁,再到换水擦拭,一桩桩一件件,他都安排得极为熨帖。
程遥青只要安坐在床上,等待他的服务就好。
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人只要一闲下来,就会胡思乱想。
程遥青此时心头就盘算着,如何把顾况给劝回江南去。
她掰着指头数下来:她与顾老将军的诺言,是保证顾况的安全,而顾况却心心念念瑶调查将军府失火案,这是他们的核心矛盾。
经过顾小少爷的据理力争,程遥青同意了一起查案。案情到现在已经基本明了,各方势力的态度都浮出水面。
幕后凶手分别为刘公子为代表的京城卖国高官,和阿叵苏为代表的北狄人。
皇帝对将军府的覆灭乐见其成,京畿营被刘公子拉来扯虎皮做大旗,大理寺揣摩圣意,不敢下场。
事已至此,再往下深究已经弊大于利了。
此时顾况正出去为她用斋饭了,程遥青刚好在内心打好腹稿,等顾况回来了就与他详谈。
*
顾况今日还是一身粗褐,穿过半个白云观,到炊房买今日的中饭。
行至一半,忽然目前多了许多衣着素丽的婢女,把他驱散至一边,不许占据主路。
顾况心下有些不瑟,但还是挤出一副讨好的笑脸,抓住一个婢女问道:“好姐姐,今日有甚么贵人来此出行?”
或许是看他笑得真心实意,眼睛弯弯,这婢女也从善如流:“你有所不知,淮南王侧妃这几日在白云观清修呢。”
远远的一顶红伞飘来,后头簇拥了好些人。
人群攘攘,为首那个衣着最为华贵。
“喏,侧妃来了,你这外男得回避。”婢女好心提醒。
顾况惊鸿一瞥,却被震在原地。
这淮南王侧妃,与他昨夜交谈的华服女子,长得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