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峰跟在章夏身后,双手插兜,步态轻盈,嘴角压不住地向上扬着,只因章夏允许他今晚住在客厅,而不再把他往外推。
爱情里那个更爱对方的卑微者,就像一只摇着尾巴讨食的狗狗,只要获得一点施舍,他就会欢呼雀跃,哪怕不在她身边时有多么叱咤风云,他都无法在爱的规则里昂首。
靳峰对章夏家里的客厅比对自己家都熟,对于如何在沙发上睡得更舒服,他颇有心得。
两人一前一后进屋,各忙各的,靳峰尽量遵守“不打扰”的约定,视线却时时刻刻追随着章夏动线,直勾勾的,连偷瞄都不会。
对于章夏来说,如果靳峰不说话,不靠近,不要顶着高高的个子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就完全可以当他不存在,倒也不会影响自己太多。
“我下一包泡面,你要不要吃?”靳峰在厨房开火,轻声问她。
“不吃。”章夏的声音干脆冷淡,仔细回味还饱含一层抗拒。
靳峰知道章夏还是不打算接受他。
他倒是不客气地拿这里当做自己的家,对于锅碗瓢盆的摆置甚至比章夏还要了解。叮叮当当地在厨房里忙碌起来,一只眼看着锅里的面,另一只眼盯着章夏。
画面自然得像一对老夫老妻,扎根于平实生活里的默契滋生出来,靳峰恍惚间,幻想起两个人的同居生活或者婚后岁月,看起来也不错。
他吃得很香,三五口就吃掉一碗,看着章夏裹着浴巾出来,到卧室拿着睡衣又回到浴室。
瞬间芳香扑鼻,靳峰不由得想靠近章夏,进一步再进一步,哪怕只为试探她的底线。
他想拥抱她,抚摸她,与她身体对话,回到彼此的身体互相吸引的时光,回到过去。
但他不敢肆意妄为,利用残存的理性紧紧克制着自己,克制着刚刚胀起的细胞,和胸前烧起火热。
他朝客厅走去,路过浴室,恰巧章夏推门而出,两人撞个满怀。
那刚刚熄灭的火焰,瞬间在靳峰胸口勾出熊熊大火,他再也克制不住,一手拉住章夏的手臂,另一只轻轻搭在章夏的腰间,呼吸都无法平静。
章夏退一步,却被他束缚得更紧,指尖不受控制地开始抖动,胸闷,心慌的感觉接踵而至。
她感受着身体以各种方式抗拒着亲密行为,在潜意识里,一切接触都仿佛是顾林威的尸体压迫过来一样,只想抗拒。
那只被顾林威紧握的右手最先麻起来,她颤抖着声音:“还没到一个月呢。”
眼中闪着水盈盈的恳求,仿佛在向靳峰求饶。
靳峰双臂一合,胸贴紧胸,他感受着思念如洪水猛兽侵占全身,不顾章夏的求饶,反而也向她示弱,气声轻轻打在章夏的耳畔:“你看我多可怜…”
“对不起,再给我一点时间…”章夏的眼泪直接夺眶而出。
章夏清楚自己没办法尽女友义务,连牵牵手都会使自己崩溃,更别说处理那些呼之欲出的负面情绪了。
靳峰的食指划过章夏脸颊,眼泪被擦掉,他的双唇便一气呵成地贴了上来。
章夏只感到窒息,右手剧烈抖动,用力推开他,哭着说:“你走,你走,离我远点。”
她喘着粗气,一边说着一边快步走去开门,指着门外,喊声撕心裂肺:“走!”
靳峰被吓得定在原地,大气不敢喘,他从来没见过章夏失控的样子,像变了个人,无奈地看着她:“你到底怎么了?”
“我也想知道我怎么了。”章夏说时,眼泪就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靳峰轻声说:“我想帮你,让我帮你。”
“谁也帮不了我。”章夏抹去眼泪,声音抖得变形,透着被寒冰萃取过的绝望。
章夏知道自己八成是病了。身体不受控制,一边厌恶自己,一边厌恶世界,内心的麻木让她对生活失去兴致。
她甚至对当前的状态感到羞耻,只想体面分手,让靳峰记得她的好,而不是被她折磨,在一定程度上,靳峰是她的负担,她无心应对。
卧室的门被章夏紧紧锁上,“嘭”地一声响令靳峰也突然清醒:“她是不是得病了?”
他坐在客厅的实木桌子旁发呆,抽丝剥茧地分析起来,却越想越后悔,后悔不该让章夏独自去南城,后悔不该调动章夏的工作,后悔没有尽早发现顾林威的病情…
后悔刚刚为什么要去试探她的底线,这段关系应该温和着循序渐进才是。
沉思半晌,靳峰低头回神时,桌子上的本子闯入视野。
他随手翻阅到上次写下字迹的那页纸,语句末尾被章夏画了一个小小的爱心,只这样一个细节,却让靳峰对这份感情有了一丝希望。
他默默告诉自己,慢慢来。于是提笔,另起一行,写下:【等待是一门哲学。】
以往,靳峰认为等待最不划算,沉没成本太高,一定要当机立断,无论对事业还是爱情,时间必须利用有效。
但此时,面对章夏,他只能选择等待,等待是一门艺术,一门博弈,更是一门哲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