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面上的碎玻璃则令人想起水晶之夜的噩梦。跑酷小队需要尽可能绕到残渣溅射范围以外的道路边缘,以免玻璃嵌入跑鞋鞋底的防滑纹路后,减弱他们攀援时赖以生存的摩擦力。而碎玻璃边沿褶起的反光提醒迈尔斯,某个周末他曾在艾伦叔叔那里听说过“蜘蛛小妞在找缝衣针,那姑娘的胆子真吓人,我以为她衣服开线还是扣子掉了,结果她说用来缝玻璃划开的伤口,还告诉我已经缝完了不要了。”
其实不止缝衣针。他在化学实验课上看到过她抠手臂上的痂。蜘蛛侠的愈合能力很强,但那种愈合能力好像已经搞乱了她对某些自然生理现象的感知,比如她无意识地抠掉新结的痂,摸到血之后才吃惊地小声自言自语“哦还没长好啊”,然后若无其事地拉下袖子。
感觉不到痛似的。
他往前追了一眼跟着队伍的那个兜帽少女。她此时看起来饶有兴致,如同一只流落在野外终于被捡回了种群的狼崽,亦步亦趋地跟着其他跑者,好奇地观察他们平时都是怎样冒险的。他极偶尔能觉察到重重遮蔽之下那双眼睛里折出来的亮光,她把参与这样的活动纯粹当作一件好玩的事。
她单打独斗惯了,就算是蜘蛛联盟那样的组织也不会送她和一群普通人跑者合作,这种身处非异能者之中的体验似乎很新鲜。虽然这趟任务如果以蜘蛛侠的身份来做,她显然能省时省力许多。
他趁着那只连帽衫回头时轻声道:“你……”
“你们认识吗?”雷诺实时观察着队伍中的动向,他用鞋子的前端扫开一小片路面,然后蹚雷区一样轻轻地小跳过去,其他人跟着他分毫不差地从碎玻璃区蜻蜓点水而过。
“谁和谁?”冲锋衣走得很靠前,错过了身后的互动。他有处落脚点踩得不稳,顺手扶了把镶嵌在沿街墙面上的ATM机。这台机器已经废弃了一段时间,上面覆盖了苔痕似的蜡黄色灰尘与深深浅浅的手印,于是冲锋衣停下来嘟囔:“要不看看里面还有没有没取出来的现金?”
“里面没钱。”G下一秒经过了他,丢下这句话。
冲锋衣把衣领的拉链向上拉到顶,埋头跟上:“不想耽误就不想耽误,说得好像你真打开看过似的。”
“G和……芭蕾舞者,”雷诺一个铲滑避过半扇摇摇欲坠的房梁,回答冲锋衣之前的问题,格温给自己临时诌的绰号有点难记,他思索了两秒回忆起来,“我刚才以为你们认识。”
“并不。”
“怎么可能。”
队伍中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两人都顿了一下,其中那道脆沙沙的女声接着说:“人从墓地里爬出来飞檐走壁,这种稀奇事太吊人胃口,如果是马戏团节目我都得买票好好看看了,不过……”
连帽衫放慢了速度。她在雷诺扫出来的小圆圈里踮脚一转,正如同八音盒上翩然转圈的芭蕾舞者,继而放平了脚跟,侧过去弯了弯腰,从下端详着殿后的G。她的深灰色口罩与对方的黑色口罩交错而过,口罩外的蓝色眼睛一弯:“不过看起来也就是普通人模样,没什么特别的,有点想退票了。”
女生的气息被口罩捂得温度有些高,从口罩上方的缝隙涌出来时就变成了一片白花花的雾气,迷离了迈尔斯的视线。
不退!她当他是什么,动物表演吗?而且……迈尔斯对领路的雷诺侧目,这巧克力头大学生到处在外传他已经死了?
雷诺对此毫无所觉:“不认识那现在正好认识一下。你们负责的文件是唯二需要进入核心大楼才能获取的,在那之前你们需要互相照应组成搭档——实验品运输管道是建筑内封闭系统,但13楼消防层外墙有个进入建筑的缺口,缺口正下方就是一间联通了管道的实验室。在我们兵分几路后,芭蕾舞者进入管道之前G需要提供必要帮助。”
……搭档。迈尔斯默然,在蜘蛛侠和徘徊者短暂的组队分崩离析之后,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彼此称呼过了。
只是这个词听起来,总感觉不会有好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