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亲生父母各自重组了家庭,白一鸣向来是两个家庭非必要最好不存在的中间人。
小时候无意切换到父亲微信里的隐藏账号,再到无所顾忌地摆在餐桌的屏幕上,他便一直等待着父母摊局的一天,甚至是翘首以盼。
一个典型的普遍的出轨父亲,整整三次吵架、认错、保证、原谅,不厌其烦地在小白一鸣的生活中上演三遍,从一开始的避讳到把他从房间里拖出来当底牌,白一鸣熟稔整个流程和固定的结局。他夹在两人中间,在家的沉默很好地中和了在学校的活泼闹事。
白一鸣很认为自己是个正常人,所以他为妈妈感到不值,到底是在重复坚持什么?在不断原谅谁?
所以,他特别庆幸妈妈那天的狠心,终于摆脱了挂在她身上吸血的父子。
父亲在离婚冷静期便同第一任外遇联络好了感情,姑姑从老家跑过来在夫妻共同财产的房子里当着白一鸣和那个阿姨的面扇了亲弟弟一耳光,拉着侄子带回自己家里。
姑姑和姑父没孩子,于是白一鸣就是他们唯一的孩子。
妈妈在几年后重新找到一个人,白一鸣在婚礼上见过他一面,看着不错,就是有些败顶,反正怎么样都比原来那个好。
父母都有了新的生活,白一鸣在他们之间也很擅长做一个边缘人。他感情充沛,人缘广泛,总有事情做,总有事情乐,父母离异的确对他没什么影响,但是长辈亲戚们意见很大,总觉得孩子心理会有阴影,平常不免嘘寒问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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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舟一也很在意。
叶姝今早难得没有掐点,早到了几分钟,同桌的脑门同往常一样贴在课桌上。
只是他落座后才察觉到底下有光亮藏着,叶姝手搭在江舟一的肩上稍稍用力,江舟一侧头瞧他一眼,手指依旧在屏幕上滑动。
很漂亮的一眼,清晨的光洒进来又反射在棱白的面颊,雅睫的光晕轻晃,眼底的乌青承托着那双清酒熏胧的眼睛,叶姝右侧的尖牙发痒。
他抿唇,闷着声音遮在朗朗的读书声下:“昨晚没睡。”
江舟一垂眸的睫毛轻颤,另一只手轻捏鼻尖:“没睡着。”
叶姝凑近,肩膀贴着肩膀:“困不困?”
“还好。”江舟一手握拳,抵在唇边哈了几口热气。
叶姝沉默半晌,把校服冲锋衣口袋里的银黑色手套拿出来,递给同桌:“借你戴一会,等会儿还我。”
江舟一难得有了些笑意,指腹磨着手套上的绒毛:“本来就是我的。”
叶姝磨牙,唇角勾出一个弧度:“现在归我了。”
江舟一没再理会他,重新把头按下去。
早读课进行到一半,罗云急匆匆推门而入,直奔江舟一的位置。
幸亏叶姝眼尖,瞥到门外的影子时就抬手打在同桌的膝盖上。
本就心不在焉的早读课,除开沉睡的一半,麻雀在窗台上抖下翅膀都能激起另一半的水花。
更何况罗云亲自叫走了江舟一,别人也就算了,是江舟一诶!
江舟一?!
大家的瞌睡跟着两人一块走了——
“Wacom!发生啥了,为啥罗云把江舟一带走了?!”
“滚,我还想问你嘞,我什么都不知道!”
“诶诶!江舟一犯啥事儿了?我操!他不是绝缘体嘛!”
“不一定是犯事的呀……”
“那还能是什么,让罗云这么急?”
“卧槽?罗云眼红了?真假的?!”
“你去问问叶姝,他肯定知道。”
“傻吊吧你!这么远怎么问?”
“我刚刚问了宋枝,她没说话,但她眼睛也是红的,我靠!”
“我靠,没见过,看看!”
“看看!”
“我瞅瞅!”
“啧。”
“啧啧!”
“别看了,小心她把你折起来摔!”
“廖棣呢?我痘!”
“家人们,复杂起来了!”
“你们咋不问白一鸣啊?蠢货!”
“嘿嘿,不是大哥,谁蠢货啊!他来了嘛?你怎么问?”
“呦,哇擦!忘了。”
……
叶姝捧着腮,目光还停留在江舟一最后消失的窗尾,笔尖一嗒一嗒敲在书面上,像是在发呆。
他涣散的瞳光在那道身影重现时聚焦,指尖定住,眼神锁住他。
江舟一推后门而入,冬晨容易起雾,很厚重地黏在大地上,牢牢裹住每个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