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我还是去见了我的表妹。
她端坐在椅子上,眼神睥睨,想要让所有人忽略她是阶下囚的事实。
“如果你是来蛊惑我放弃应得的权利,那你恐怕要无功而返了,奔流城公爵。”朱姝冷冷道。
“我来只是告诉你,你输了。你背叛自己的母亲,背叛自己的国家,换来的就只是这个结局,值得吗?”
朱姝眼神凌冽:“我没有背叛任何人。”
“如果不是你,朱赫不会从石塔逃出,我的父亲不会兵败,你的母亲也不会死,”我注意到朱姝拽着她的红宝石戒指,“表妹,只要你向我效忠,宣布放弃对皇位的追求,我可以封你为女大公。我也会支持你的孩子登上北国的王位。”
“你休想。”我表妹阴沉着脸,顽固得像泥土里新被挖出的石像。
“很遗憾。尽管如此,我也会让你衣食无忧的。”我耸肩,离开。
朱姝的视角
柏麝派人营救我,但很快就被赶来的士兵杀光了。趁乱,我逃出了石塔。
罗兰肯定会很快封锁威斯敏,我怀着身孕,跑不快也跑不远。
薄雾下,有人哭泣,像鬼一样。
我听说,每到下雨的时节,鬼魂会从石塔的墙缝飘出来,抓住路人,哭诉他们的冤屈。
我忍住恐惧,拼命往前走。
忽然,我的膝盖磕到了什么。
我低头一看,是一口漆黑的大棺材。
瘟疫夺去了很多人的性命,家家户户购置黑棺材,委托士兵,将他们失去的家人抬到郊外去。
我看到,棺材里的人已经烂成了肉泥,凡人根本不能忍受的恶臭萦绕在我鼻尖。
我下意识地后退,但随即,一个可怕的想法在我脑海中炸开。
我得救的机会来了。
柏麝的视角
我的营救行动失败了。
冷静,冷静……越慌越容易办坏事。
我深呼吸,想要想出新的方法。
这时,我的部下来报:“王后来了!”
什么?
我忙冲出去。
朱姝一脸疲惫,头上落满了露珠和白霜,她浑身打颤,身上没有哪处是干净的和干燥的。
“快……让我洗个澡……”
我听侦察兵道:“我们看到王后在树林里走,还以为是诱饵。”
“她怎么逃出来的……”我心里又诧异又敬佩她。
洗漱完后,王后告诉我:“我躲进了棺材里,被人抬出威斯敏的。我走了两天,才找到你们的营地。”
“你不吃不喝走了两天?”我感到不可思议。
“有户人家接待了我,”王后敛眸,眼睛里饱含感激和感慨,“他们家没有多少粮食,却还是给我蒸了一锅面糊。老妇人和她的女儿,还为我缝补衣服。”
“老百姓心善。”我道。
王后流下眼泪:“我回到南帝国之后,所见皆是愤懑,第一次感受到爱戴,居然是在这么狼狈的时候。我能报答她们的,也只是一对耳环和一圈手镯。”
“那我跟着你回去,好好……”
“陛下,血!”我的侍从忽然大喊。
我左顾右盼,惊惧不已:“是不是罗兰来了?”
“是王后。”侍从忙围过来扶助王后。
我这才看到,她新换的裙下,有斑驳的血痕和昏黄的液体。
“你受伤啦?”我大吃一惊。
“蠢货,”王后闷哼一声,“我要生了。”
我仿佛晴天霹雳,盯着妻子惨白的面孔,不知道多久,才因为战栗而回过神来。
“那……那该怎么办?”
“找个产婆……”王后被人搀扶到床上坐下,“如果找不到,就找根绳子,打盆热水,找来剪刀。”
“我曾经帮母后接生过很多次,知道该怎么办。”
王后虽然疼得满头大汗,大气不接,但冷静地指挥我该怎么做。
“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的,对吧?”王后微微一笑。
我狠狠地点头。
军营中没有妇女,我找来几个贵族当帮手。
几个大男人挤满帐篷,就像千百只山羊挤在小小的一圈羊圈里。
我哆嗦着把剪刀和毛巾泡进热水里消毒。其他人虽然手足无措,但也尽可能遵照王后的指令。
“不行了……”王后闷哼一声,“找根木棍,让我咬着……”
一个军官当即窜了出去——我甚至还没有看清他是谁。
只不过眨眼的片刻,他就回来了。
王后咬着木棍,拉着绳子,因为太用力,眼睛都要从眼眶里蹦出来。
“我的天呐……”我悄悄抹掉眼泪。
“陛下,有狼群出没。”军官来报。
清冷月光下,我能听到狼嚎,仿佛来朝拜谁。
妻子的惨叫更让我魂飞魄散。
“啊!”随着一声凄惨到可以撕裂耳膜的惨叫,我听到婴儿的啼哭。
狼群齐齐对着明月,高声呼号。
“这是……”我抱着小小的孩子,激动不已,不敢相信,“我的儿子……”
“我的儿子……白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