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一开,入目是燃着冥火的灯笼,挂在两侧的房梁上。
四面墙壁贴满乱七八糟的符咒,橱柜上摆放着各种法器。
帝君的玉龙鼎在中央,周围还有西洋镜、炼金壶、罗璎铃,其中仙女姐姐的法器漂亮,鎏金发簪、百花盛开的花篮、红线编织的绳结挂着流苏,放眼望去一片斑斓,还有七彩轻烟淡淡溢出,气味皆是不同的。
这么富丽堂皇的炼器房,修葺起来一定非常麻烦,说不定就连这砌墙的砖瓦泥土都是混着许多木匠的鲜血搭建的。
陆雪缘喃喃道:“这些法器……”
虞星连嗯了一声:“各族的全在这里了,你想要可以挑一个喜欢的。”
陆雪缘撤掉搭在玉龙鼎上的手:“不合适。”
虞星连:“你现在是我的炼心师,配得上这些。”
陆雪缘冷着脸:“但是你不配,你这是偷。”
虞星连顿了顿,笑道:“陆雪缘,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世界上最恶毒的人?”
陆雪缘没有犹豫:“不是。”
“哦?为什么。”
“任何人身上都能开出苦毒之花,只是他们没有获得权力,压抑了自己。”
这话一出,虞星连的语气中带了几分温度:“你当上朝阳宗主,在南湘城做的那些事情,难道不是和本座一样吗?”
“我与你不同,我只杀该杀之人。”
陆雪缘嘴硬,心里却有些打鼓,毕竟陆沉棠被冤枉的事情她看在眼里。
她不是圣人,就算是为民除害,也不能保证自己的判断永远正确,小人的算计最难防!
“如果我没有猜错,宗师攻了仙京,占了凡间,从各地搜刮的百姓做壮丁,让他们整日劳作,才造了这间屋子。”
虞星连佛珠一顿:“有何不同?”
陆雪缘提高了声调,咬着牙:“你想要更高的权力,我理解,但我不会舔着无辜人的鲜血上位,这就是我和你的区别。”
“你说那些凡人,那些如蝼蚁的废物?”虞星连说,“他们怎能和本座相提并论,一群刁民。”
“凡间那么多人,再怎么堕落也不可能全部都是刁民,难道神魔就不分好歹善恶吗?”
“本座真想知道,若你经历过我的事情,是否还能这样审判我的罪行。”
一颗佛珠脱落,弹在她眉心一点。
陆雪缘惶恐后退,突然,一朵软糯的蘑菇从中衣夹层里掉了出来。
剑拔弩张的氛围突然变得安静了,静得可怕,仿佛暴风雨的前兆。
虞星连蹲下捡起蘑菇:“你从哪弄来的?”
陆雪缘后背一凉,被他突然暴露的凶相吓了一哆嗦。
看着虞星连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她想到那日在地下密室中,那个与自己相似的稻草人。
稻草人头顶有一朵蘑菇,当时没有在意,也许是因为内心的太过恐惧,碰掉了。
“对……对不起,是我不小心……啊!”肋骨出传来一阵剧痛,伴随着骨骼错位的声音,少女的唇角淌出瘀血。
陆雪缘抹了抹唇角的血,没有料到他说翻脸就翻脸,法器也不许她挑了,直接动手了。
回想着方才发生的事情。
大概是虞星连对于她“偷”蘑菇这件事很是生气,一怒之下踹断了她两根肋骨。
陆雪缘不明白,就一个蘑菇,至于吗?
“九婴!”
魔宗师怒吼一声,眼睛瞪得又圆又大,额角根根爆起的青筋无一不在昭示着他有多愤怒。
一抹孔雀绿闻声显现。
俊美的男人勾着白皙的小拇指,捋了捋几绺墨丝,不紧不慢地拱手微笑:“宗师。”
虞星连居高临下地看着少女,“找个医师为她疗伤,治好了,带她回鬼楼。”
九婴附和完,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恭送大宗师。”说完,转身看着受伤的少女,一边摇头,一边叹气。
“我很难看吧?”
自从不做花魁了,陆雪缘很少注意过容貌,梳妆打扮都是敷衍了事。只是她不愿暴露脆弱的一面,奈何现在那么憔悴,这帮人定是拿捏了她。
“难不难看不关我事,又不是我的道侣。”九婴仰了仰头,“太医局还保留了许多凡间的药材,跟我走吧。”
说罢,九婴命令两个魔使抬了个轿子,还是遮阳的,他让陆雪缘坐上去,自己叼着烟筒在门帘在吞云吐雾。
今日艳阳高照,格外燥热,刺眼的光照透过帘缝泄进轿中,形成一条金灿灿的线。
陆雪缘撩开帘布,看到烈日之下,九婴搂着一个女子,双手牵缰绳驭马而行,女子正好被他圈在怀里,二人腻腻歪歪,打情骂俏。
九婴这是又找新道侣了?
陆雪缘撇撇嘴,刚抓起帘布,整个人愣住了。
九婴怀中的女子,那双葡萄似的大眼睛眼睛非常像一个人!
“你都看到了。”
帘外的九婴注意到陆雪缘在看他,语气中夹杂着几分嘲弄,“我也不想的,都是因为太想念阿鲛了。”
陆雪缘翻了个白眼,甩手关上帘布。
这一刻,她终于知道了什么叫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你怎么还在这里。”陆雪缘阴阳道,“天天蹲在虞星连旁边善后,你一个护法也是够憋屈的。”
“景王抢了我在稻香城的位置,我无处可去了。”九婴的声音传入轿中,“自从解除了那里的水疫,当地的百姓就开始拜他,香火供奉积累多了,宗师都很难收回。现在我们的人从城外回来,都必须避开稻香城。”
陆雪缘呵呵一笑。
九婴继续说:“无所谓,我这个护法兼坐骑,本职任务就是保护宗师的安全,跟在他身边有什么关系。喏,到了,下轿吧。”
陆雪缘走进太医局,发现这里无人值班。
她翻了翻医书,只能按照医师写好的分量去药柜取草药。
戥秤称量之时,突然听到药柜后面传出一阵“咚咚”敲打声。
戥秤“咣啷”掉在地上,她警惕地打量着药柜,道:“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