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总算走到了皇城根下,他的小灰灰却又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说着,周祈安用力朝它屁股上拍了两巴掌,它却仍然纹丝不动。
他只好下了驴,牵着绳子往前拽。
只是这头倔驴,也不知哪里得罪它了,它居然怎么拽都拽不走,就这样在原地尥了蹶子!
一面是怀青送他的爱驴,一面是第一天报道的工作,这可真是狠狠把他给为难住了。
这一分钱俸禄没有的见习,迟到了不会还要庭杖吧?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忠厚的:“二公子!”说着,王荣迈着年迈的步伐一路小跑了过来,牵起了缰绳道,“二公子,驴给我,二公子快进宫去吧。”
原来是王荣放心不下便一路跟随了过来,实在是主仆情深。
周祈安没时间感动,匆匆向宫门跑了过去,只见朱红的宫门前,十几个侍卫正立在两侧,挨个查验进出官员们的身份。
轮到周祈安,他便把龟符递了过去。
此符正面是龟,背面则雕刻着他的姓名、职务等信息,是官员进出宫城的唯一凭证。
而正等侍卫核实,便听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且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周祈安便回头看了一眼。
刚一回头,便见马儿已经跑到了他跟前。
马背上的人猛拉了一把缰绳,只听马儿仰天嘶鸣,前蹄高高抬起。
有那么一瞬间,马儿前蹄离他鼻尖几乎只剩一寸距离,从他眼前猛然划过。
马儿高大的身影,让他眼前倏然暗下去了几分。
周祈安脸色一片煞白,而后开始耳鸣,周围关切的面孔开始变得扭曲,声音也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飘过来……
好在祖文宇当即勒转了马头,马蹄这才偏了一道,稳稳地落在地上。
祖文宇跳下马来,把缰绳扔给了门吏,看了一眼脸色惨白的周祈安道:“二哥,瞧给你吓的,至于嘛!”说着,把龟符给门吏看了一眼,便勾着周祈安的肩往里走,“怎么换了一匹马还是这个德行,又把我二哥给吓着了!看来这马也命不久矣了。”
等周祈安回过神来,脸上也恢复了血色时,人已经走到了户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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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的户部异常繁忙,原因是兵部昨日统计出了伤亡人数与抚恤金金额,今天一早奏报给了皇上。
这金额比户部一开始的估算还要大出许多,于是下了早朝,大家各个如临大敌、面色焦躁。
北国之乱时仓皇南逃,站在亡国边缘的记忆太过深刻,即便过了十几年,大家也仍不敢怠慢了武将,尤其祖公。
此次祖公又一举攻下了启、鹿两州,手握赫赫军功,在朝堂发号施令。
皇上知道户部拿不出这么多钱,今日在朝堂上看着兵部与户部两部争执,沉默了一个时辰,最终也只是叹了一口气,叫大家退朝。
大家回了户部便又纷纷围在了官署中央,各个眉头深皱,开始就此事议论起来。
“伤亡将士的确应当抚恤,这也是我朝国策,但问题是国库拿不出这么多钱来了啊!”
“今年各部的开支都在大幅度削减,为的就是紧着前方的战事。本以为仗打完了,日子总该好过一点了,没想到又来了这么一大笔伤亡抚恤金。”
“莫非真要把国库掏空,全供给兵部一部不成?”
“这笔钱若是真拨出去了,那今年皇宫也不必修了,明年太皇太后的大寿也不必办了,干脆大家的俸禄也都不用发了!”
“要我说,这一仗就不该打!”
“是!如今南边大半个国土都分出去了,还真不差北边那两个州。放着南边的羔羊不打,倒先打了北边的猛虎,只能说是事倍功半了。”
“此次大军倾巢而出,打得北国节节败退,这等气势,打的若是南边,此刻推到安南了也有可能。南北统一,这一仗打得也算值,可现在算什么?打了一年,夺回了启州、鹿州又有什么用,过去放羊吗?”说着,那人砸吧砸吧嘴,“启、鹿两州就是块破抹布,也就羊肉好吃!”
“南边水稻一年两熟,鱼米富足,此仗打的若是吴国,今年先整顿整顿,等明年的税收就可以翻番,我们也不必在这儿愁什么伤亡抚恤金了。”
“哎!”
“看兵部今日在朝堂上那气势,我们若是拿不出钱来,他们怕不是要扑上来,把我们给生吞活剥了!”
“够了!”
这声音来自赵秉文。
炸了锅一般的议论声这才开始平息下来,没两秒,府衙内便落针可闻。
户部不乏一些四五十岁的老人,三十出头的赵秉文还十分年轻,但此人除开是丞相大人的嫡长子,本身的确也很有才干,是个能臣,大家便也信服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