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那一瞬间周祈安只倍感亲切。
他上一世也同宿主一样无父无母,由爷爷一手带大,结果不到成年,爷爷也离他而去。
在党的扶持政策下,他顺利完成了学业,考上了名校,成了一名合格的打工牛马,只是那一世,他只觉得好孤独、好孤独。
不知不觉间,一滴泪滴入碗中。
怀青问了句:“怎么还吃哭了,有那么难吃吗?”说着,叫丫鬟拿了一双筷子,自己也要尝尝。
周权又摸了摸他后脑勺:“你是救驾有功的功臣,皇上很关心你身体,知道你身体痊愈,叫你明天入宫朝见。”
“入宫朝见?”
怀青道:“就是上早朝。提醒你啊,卯时初刻便要上朝,万一迟到,拖出去就是五十庭杖。就你这小身板,不到三十就打废了,明天可千万别起晚。”
卯时初刻,也就是凌晨五点了。
加上起床准备,他岂不是三四点钟便要起床?
他本就吃得有点饱,听了这个更是没心情吃了,放下了碗筷。
周权问:“吃饱了吗?”
周祈安点了点头。
怀青看着这一桌只伤了点皮毛的好菜,有些可惜地道:“不吃啦?这也太浪费了吧。”
这年头又是战乱,又是灾荒,粮食弥足珍贵,这一点周祈安是知道的。
他也是万幸穿到了这千金之躯的身体上,才能一个人守着六菜一汤吃饭。若是穿到了平常人家,三天两头挨饿肯定是没跑的了。
但他实在吃不下,便作势捂住了肚子道:“啊,我胃疼……我大病初愈,大夫说了可不能胡吃海塞的!”
怀青小时候挨过饿,最见不得人浪费粮食了,且不剩饭菜是军里的规矩。
但他也刚从宫宴回来,也实在吃不下。
刚刚大哥给周祈安盛了一碗鸡汤,还加了个鸡腿。周祈安舀了一口汤喝,剩下的便没再动过,鸡腿也一口没吃。
主子动过的,周府的下人也不会再动了,好好一只鸡腿,平白扔了实在造孽,怀青便让管家用牛皮纸包起来,明天带到军营里去喂军犬。
剩下一盆鸡汤,府里下人自会收拾。
怀信、怀青又坐了会儿,见夜色已晚,这才起身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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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还未亮、鸡还未鸣,周祈安便被丫鬟叫醒,在卧房点了灯梳洗打扮。
周祈安困得睁不开眼,大手一张,站得东倒西歪,任由丫鬟们上上下下地帮他穿戴形制复杂的朝服。
他有些口渴,叫丫鬟倒杯茶来,丫鬟却说:“二公子还是少饮为好!这早朝,短则三言两语结束,长了又没完没了,中间又不能上茅房,茶喝多了平白受罪。将军上朝,从来不吃不喝的。”说着,只拿帕子沾了些茶水,给他沾了沾嘴唇。
而刚打理完,王荣便跑来问:“二公子好了没有?”
“马上好了。”说着,丫鬟又帮他正了正头顶的玉簪,便把他推了出去。
晨鼓“咚—咚—咚—”响起,坊门大开,一架架气派的马车向皇宫奔袭而去,想必都是去入宫上朝的中央大臣。
天际微亮,随厚重的“吱嘎—”声响,朱红的宫门缓缓开启,文武百官依序入内。
周权立于义父身后,二人位列武官之首。
而周祈安无官无职,因“门荫制度”倒是受封了七品官级,只是在中央,四品以下官员都没资格上朝,他品级太低,大哥便让他跟在四品将军怀青身后。
大家静默地立于殿内,等了一会儿,便听公公通报:“皇上驾到—!”
文武百官齐刷刷跪了一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道:“众爱卿平身。”
大殿金碧辉煌,令人望而生畏。
周祈安起身后仍然不敢抬头,只记得天子声音稚嫩,当真只是一位十六岁的少年。虽然年轻,主持起早朝来却又沉稳持重,不愧是四岁登基,在位已有十二年的少年天子。
今天是祖世德班师回朝后的第一个早朝,刚刚在马车上大哥便说,今天的早朝短不了。
果不其然,皇上先是慰问了一番大军的辛劳,又过问周祈安身体,之后便开始议政,结果文武百官在朝堂上一争论便争论了两个时辰。
以祖世德为首的武官集团,奏报此次战况惨烈,虽一举拿下八座城池,但我军伤亡也很惨重,要朝廷拨款补充兵员,早日操练,并向伤亡将士发放伤亡抚恤金。
祖世德年近花甲,又常年行军打仗,头发早已花白,只是身材魁梧,孔武有力的声音穿透整座大殿。
统领六部的丞相赵呈,则表示理解祖大帅的奏报,只是国家去年灾荒,尤其青、苍两州已经大灾三年,百姓颗粒无收。
皇恩浩荡,向这两州免税三年,只是今年却又闹起了匪患。
朝廷又和北国打了一年的仗,国库空虚,一时拿不出钱,伤亡抚恤金还需要再拖一拖。
祖世德听了心有不满。
他们在前线打仗时,朝廷的军需一直拨得很及时,结果仗一打完又说没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