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辰并没有过多言语,只是指着前三张里三个人物图像,简略地说道【你的敌人过度滥用“权势”,肆意践踏“公平正义”,目空一切、狂妄自大,三种恶行基本都指向了七宗罪里的“傲慢”,更源于他们的无底洞的“贪婪”。】然后推出后两张,接着道【芳姐,如果你相信多行不义必自毙,眼下他们大厦将倾,就差最后有人能去推一把而已,恶人肯定会迎来世俗的审判;所以芳姐你不必在意他们的“存在”,最好能忽略他们的死活,专注于自我的修身养性,假以时日定能脱离过去的困扰;总有一天他们跌下神坛、树倒猢狲散时,你只要放宽心静静看着就好了。】明显的敷衍和宽慰是个人都听得出来,魏茗芳当然不依不饶地摇头,拉着安辰要收回牌卡的手,戚戚然道【小伙子,你、你别老是和我兜圈子呀。。。那你倒是说说看,我具体应该做些什么呀?总不能、总不能我就是坐着干等着,等着他们总有一天会倒大霉吧?你要我相信“不是不报时候未到”,那我得等到什么时候去?我还有那个时间么?!你刚才不是问我想要什么,明白说了、我要看的是现世报!我家没了两条人命,我就得看着他们还我两条命来!如果我能动手做些啥子让这现世报实现了,我现在死了都没遗憾没怨言!】安辰收回了牌卡但并未收拾桌面,他手中还在随机洗牌;魏茗芳的声声质问下突然一张牌开飞出飘落在桌面上,画面中一个惨白的骷髅头上明晃晃写着一句“You Are Asking the Wrong Questions”。二人之间瞬间安静下来,安辰看后,举起牌卡朝向魏茗芳的面容,淡淡地回道【芳姐,你心里真正的疑问,从来都不是应该做些什么,而是你愿意去做什么,以及愿意为此付出并承担什么、又愿意舍弃什么。。。】安辰的声音又缓又轻、但掷地有声铿锵有力,这下魏茗芳反而不说话了,她伸手似乎想接过安辰手里的那张牌,但中途又缩回了手;半晌,她用阴冷且坚决的声音吐出几个一场清晰的字眼,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魏茗芳目光中流露出的寒意让安辰心惊也同情;他收敛了心神,不再费口舌,大手一挥,将洗好的牌卡连续在桌面上摆出一个十四张牌的牌阵,牌阵左右各有一张牌,是牌阵的头尾;而中间12张牌分为三列,每列四张。
左端/头(起点)- I-The Alchemist(炼金术士)
右端/尾(结尾)- XXI-The Universe(宇宙)
第一行:XII-The Hanged Man(倒吊人); Six of Swords(宝剑六); Eight of Cups(圣杯八); Queen of Swords(宝剑王后)
第二行:XIII-Rebirth(重生); Four of Cups Reversed(圣杯四逆位);King of Coins(星币国王); XI-Fortitude(刚毅)
第三行:Knight of Wands(权杖骑士); VII-Determination(决心); Seven of Wands Reversed(权杖七逆位); Seven of Swords(宝剑七)
两双眼睛都盯着桌面上的纸片,安辰静默一阵后,说了句【没问题,你想要做的都可以去做。】魏茗芳的眼中冒出希望的微光,安辰接着指着头尾两张牌,以及中间的十二张牌,道【芳姐你看,左边开始是数字一,“炼金术士”代表的是物质转化和精神转化、从无到有的过程;而右边结尾的牌十位个位相加是数字三,“宇宙”代表如尝所愿、功德圆满。所以这个牌阵告诉你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所想既所愿,所愿既所得。芳姐,不论你想做什么,只要行动起来,都能开花结果。】接着安辰把注意力转向中间的牌卡,声调毫无波动地说道【芳姐,过去的好坏得失都是你自身的一部分,正因为那些经历,你才成为了今日的你。像这个倒吊人,你已经被之前遭遇的种种悬在这个不上不下的位置了,那就既来之则安之;而今后你也要学着和自己的伤疤相处,让伤痕成为你底色和弧光的一部分,而不是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甲壳;你再看这两张“宝剑六”和“圣杯八”中那个离去的人,是让你脱离过去,而且你今后每一个脚印和每一处踪迹都将带着你家人的血与泪前行;所以只有接纳了不堪回首的过往,你才能正视未来要走的道路,最后才能成长得像这个“宝剑王后”一样,杀伐果决,毫无思想和情感负担地去实现你的愿望。】安辰也不抬头看魏茗芳的表情变化,点着剩下八张牌道【这里有三张大牌,“重生”,“刚毅”和“决心”;芳姐,你先仔细看看“Fortitude”(刚毅)这张牌,这个单词的本意是表达人在痛苦和逆境中迸发出的勇气,画面中的女神慈眉善目、动作轻柔,但她脚下却匍匐着温顺的雄狮,你可以把这头雄狮看成是所遭遇的磨难和困顿,而让这些困难屈从于你的关键在于,你要学会以柔克刚,顺势而为,随心而动;再配合上“Determination”(决心)这张牌中勇往直前马车和斗士,以及“Rebirth”(重生)这张牌中那些从枯槁的残躯上新生出的枝桠,我感觉三张牌放在一起传达的重要信息,是在催促你不论用何种方式都要尽快和过去做个彻底的“了结”,老话说当断不断必受其乱,狠下心来与过去切割,这是你能向前看的唯一有效途径。其他几张牌都是在向你传达要小心避雷的地方;比如,“星币国王”和“权杖骑士”两张牌,再配上“圣杯四逆位”,是提醒你在行动上既要注意精心安排稳扎稳打,但又不能拖泥带水思前想后,因为你想要做和将要去做的事情不能有任何优柔寡断,你要跳出自己给自己设置的框架和限制,才能实现脱胎换骨的“新生”,也是人生际遇的迭代;而剩下两张“权杖七逆位”和“宝剑七”更是在警示你,特别当你自身孤立无援的时候,不要老想着以卵击石硬碰硬,而是找准时机以智取胜、以巧取胜,以不变应万变,才是上上策。】
随着安辰暂时收声,一个多月前的回忆也告一段落;安辰顺手将在壶中煮了好一会儿的茶汤分别给欧仲霖和向义昭倒上,自己也收敛了疲惫的神色悠悠品起茶来;向义昭被安辰之前一连串的不知所云敲打地脑壳生疼,总咂摸着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味、但又说不出自己应该从何处下手挑刺,只能有些求助地瞄了眼欧仲霖;欧仲霖倒是气定神闲装模做样地一同品茶,几杯口味清浅温甜的煮茶下肚,他又伸手拿过安辰那份占卜记录,指着上面俊逸的笔记,特地挑出几个字眼,随意地问道【安老师,我记得你之前要是遇到这种嘴上一个劲儿地嚷嚷着要打要杀的人,都是好言好语地劝人家要放宽心、向前看、不要冲动行事、不要寻私仇么?这次怎么听你话里话外,反而是鼓励魏茗芳大胆放手去为所欲为了?】没想到率先发难的是欧仲霖,安辰正一张张仔细地收起桌面上的牌卡,闻言微微一愣,平静地回道【首先吧,虽然我与芳姐接触不多,但我不认为她是那种会轻易去伤害别人的性格;她看上去的确面冷,不过每次交流我都能感觉到她内心其实挺柔软挺温和的,不然之前也做不了那么长时间的小学老师,对吧。再者,我感觉芳姐的言行看起来也不像个有胆识有主见的人,看似她一直在为家人的死鸣不平,但兜兜转转来来回回,满嘴提的都是没了老公儿子她找不到人生的意义、自己好像活不出个人样来了;而且她当时的状态也不像是能做什么出格举动,顶多是看我面善好说话,在我跟前才能壮胆说些气话吧。。。】
安辰稍稍一顿本想再找个由头填补一下,但立马收到了来自欧仲霖那副“编、你就继续编”的探究目光,他放弃抵抗,露出一副不经意的轻笑,用轻飘飘的声音回道【不过这些都是场面话,对欧队长嘛,我自然要说真话了;事实就是我实在是腻烦了,想早点回家,随便说点什么打发她而已。】安辰的突然变脸让本来都要全盘接受这番说辞的向义昭惊掉了下巴;这下话说开了安辰倒是大方起来,言语中又恢复了他那副本该有的冷漠和理智,解释道【哼,我前面浪费口舌铺垫了那么多、不管如何好言相劝对她都没有用;最后实在拗不过她,就只能这么说来结束对话了。不然最后十多张牌的大牌阵,我要是愿意认真解牌,怎么可能那么三两句话就草草下定论还给出建议呢?其实我个人是非常厌恶铁口直断、也极少把话给说死,不过那天我真是被她折腾累了,只能想办法说点更中听的,遂了她的意才好脱身嘛。】
在向义昭明显是严厉批判谴责他职业道德和操守的眼神中,安辰软了语气,说道【可我也不是完全没凭没据地就给她顺气;一般对上芳姐这样心怀执念还钻了牛角尖的苦命人,有时候你越是劝说,越是想把她往回拉,她内心反而更加冲动逆反;芳姐本来就觉得全世界待她不公,不仅哪哪都亏欠她、还一味地否定她,我要是再强行警示她这个那个“不能做”、反复强调她必须“向前看”等等,这些话说起来是不痛不痒的,对芳姐不但不能起到劝解作用,反而更容易巩固她脑袋里自己要与全世界对抗的念头、加深她的厌世情绪和孤立无援感。而如果我尽量顺着她的想法去说,但其中时不时参杂些对她不利和警醒的词汇,在潜移默化中让她知难而退;这样她事后仔细琢磨之下就会有所顾虑、开始迟疑动摇,然后重新考量自己计划的可行性;人嘛,一旦觉得有啥事应该三思而后行,那先前下定的决心就容易出现裂缝;之后再有点旁的事来分分心,其实用不了多久,管它什么喊打喊杀,都会自然而然地分崩离析。】注意到向义昭的神色再次变化、直白地亮出“还有这种操作!?”的惊讶,安辰又拉回主题,道【不过,我能用的也是心理学上一般理论,个案还是要具体调整分析;至于当时芳姐心里到底怎么想,我的反向劝说到底起没起作用,其实我也拿不准。我记得芳姐那天临走的时候,和往常一样给我道了声谢,又是一副无悲无喜的样子,看不出她的真实情绪。】向义昭见好像还有下文,赶紧追问道【诶,安老师,你在那之后还见过魏茗芳么?她后来又是什么情况?】安辰想也不想就摇摇头,回道【其实打那之后我工作室这边就忙起来,一周只能去做一次志愿者,而且也不是周末去;最近两周尤其忙,年末大部分客户都会来做新年预测和各种祈福仪式,这个月中旬开始我就请假没去做志愿者了;所以那次占卜之后我就没见过芳姐,也不知道她后来又是个什么情况。】
听安辰都这么说了,欧仲霖和向义昭略微失望地对视一眼但很立马恢复情绪,不过这手里的茶汤也食不知味;安辰倒是不催促他们挪窝,只是默默地收好自己吃饭的家伙事儿、然后低头便刷起了手机;十数秒后安辰盯着手机屏幕一愣,然后直接将手机推到欧仲霖面前,上面正好是那条欧仲霖和向义昭在进门前就看到的热搜词条,而热搜文章标题已从先前的“浩铭国际集团吴家主事人食物中毒生死不明”被替换成了“浩铭国际集团权力中枢吴家三代疑似全军覆没”,下文还煞有介事地列出了【荣福斋】的大名和死者/幸存人员名单,以及旁边时不时跳出来的关于吴家人那些已经证实的或未经证实的花边新闻和所涉刑事/民事案件。不知泄密方是哪边,反正这词条在欧仲霖和向义昭到达之前就已在热搜榜上稳步攀升,现在更是挂在热搜榜久居不下,再加上昨天中午的爆/炸/案现场直播,目前本地新闻基本被浩铭国际集团和吴家上下老小的一桩桩白事给屠榜了;欧仲霖不用看群消息知道队里炸锅了,可想而知市委和市局领导班子眼下得有多头疼。
安辰虽不知背后的弯弯绕绕,不过他敏感的雷达已经嗅到了不寻常,手指轻点手机屏幕、用冷淡的陈述语气问道【欧队长,今天你们突然到访,说明新闻上这事儿和芳姐有关?现在她是你们的嫌疑人么?】欧仲霖虽没有正面回答,可一旁向义昭的表情动作已表明了一切;欧仲霖倒不在意什么保密不保密的、兴致盎然地反问起安辰他到底是怎么猜出来的,为何魏茗芳就不能是其他案件的涉案人员。安辰起身回到书桌旁放下牌卡和占卜记录,又从书桌最里边带锁的抽屉里拿出一盒包装异常精美奢华的熏香,然后小心翼翼地递给欧仲霖和向义昭闻闻,缓缓解释道【这是Jason前段时间送我的高级沉水香,平时我都舍不得用;但我之前有注意到,芳姐有时来参加互助会活动,身上就带有淡淡的熏香味,和这款沉水香的尾调非常像;我一向对气味敏感,那可绝对不是什么廉价的仿制香水能有的气味;而且芳姐一早说过自己是服务员,所以我想应该是高档餐厅包间里点的熏香沾染在她身上带来的,但这种香也不是每家高级餐厅都舍得拿来用。还有,欧队长连着两天点的都是“荣福斋”的招牌菜、昨晚那份还特地让同城送直接送到我家;如果两天都是“顺道”,那说明你们手中查的案子很可能就发生在荣福斋,倒是符合这款沉水香的身价。而最关键的嘛,先前欧队长你火急火燎地让我赶回来配合调查,不是大案要案还能是什么;现在这新闻才出来一会儿,你们就已经在我这问东问西的了,对事情原委还支支吾吾;看你们的表现前后自然就连起来了,我猜十有八九芳姐是涉案人员、说不定还是你们的头号嫌疑人,对吧。】向义昭惊讶尴尬又带着不满的神情被安辰完全收入眼底,欧仲霖则是对他竖起了bingo的大拇指;好奇心得到验证后,安辰轻轻叹息,道【所以,两位不会是怪罪我没能未雨绸缪地劝住芳姐吧?】虽然警方还未找到魏茗芳犯案的铁证,但她在欧仲霖和向义昭这儿的嫌疑已经一路飙升到榜首了,不过表面上还是秉持无罪推定和疑罪从无的基本原则,欧仲霖连忙否定三连,轻松道【诶,那哪能够啊。我懂得,安老师就不是爱多管闲事的性格,而且匿名互助会嘛,我们今天上门前你都不知道那“芳姐”的全名叫什么。只不过安老师,有一点你可能失算了,你用的反向引导完全没起效嘛;反正说白了心理学也是玩个概率,理论肯定不是百分百准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