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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Case Four - Chap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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弯弯的一轮残月升上天穹,歪歪斜斜地挂在天边,微弱苍白的月光让人觉得她似乎有点精神不济营养不良;还未坐稳足够的时辰,她又默默地朝着西方滑落下去,连摸鱼溜号都是如此地匆忙;转头一看东边,哟,原是启明星已经不耐烦地到岗打表、嚷嚷着让她挪窝,还非常臭屁地提前抹干净了天边的一个位置,等待新一轮的日出。

黎明前的黑暗总是漫长又磨人的,昨晚会议结束后又全情投入工作的组员们此刻三三两两瘫软地趴在各自的座位上,把脑袋夹在一叠叠的资料中不安稳地试图进入酣睡状态;大家都趁着欧仲霖和毛威在健身房里互殴的空档为自己争取早会前最后一点补觉的时间。12月25日,农历十一月三十,也是洋人的圣诞节假期;接近早上七点,天边抠抠搜搜地露出点点橘红色的曙光,是日出了。带着丝丝凉意的晨风混杂着鸟鸣声,一口气拂过市局大院中的草坪和树丛,再扫过前院两侧整整齐齐停靠的一台台车辆,最后顺着市局办公大楼半开的大门穿堂而过,消散在值班警员抬头与懒腰间的困顿和清醒中。

离上一次清醒不知过了几个钟头,也不知是感觉到有人从后边偷偷靠近的危险,还是梦到了什么美事儿,反正向义昭是靠着椅背仰着头、盖着衣裳呼呼大睡时,被自己的口水呛着才突然惊醒的;大办公室里靠着嗑咖啡保持清醒的寥寥数人,迟钝地朝着声音源头的方向看去,只见向义昭猛地一蹬长腿从座位上支起大半截身子、睡眼未睁便依仗着肌肉记忆弹跳起来,他这一窜、反倒是吓到了身后捧着平板搓着眼睛且同样昏昏欲睡但仍旧坚守岗位的萌萌,以及后面紧跟着的文佳媛;待三秒后向义昭完全挣脱了睡魔与梦魇的纠缠不休,无情地拍醒自己的大脑,他转头就敏锐地用眼神询问萌萌和小媛是否查到什么线索了,萌萌似有似无地点头又为难地轻轻摇头;她不过是按时完成了欧队的吩咐罢了,已经提前整理好了关于【荣福斋】七号厅那四名服务人员的基本资料,迫不及待地想和其他组员共享一番,然后她好能毫无负担地拖着文佳媛一起爬进楼下值班室供应紧张又抢手的几床被窝里、在其他任务掉落砸到脑袋前,先草草地睡上一个囫囵觉。

待大伙儿迈着沉重的步伐、哈欠连天地陆续就位,萌萌本该清脆的声音已变得沉重且机械,她把四人的资料汇总在大办公室中央的巨大显示屏上一字排开,在文佳媛的配合下,整理好的资料条理分明。二人强打起精神,把仅剩的一点清明与精力,以及对凶手的满腔恨意与怨怼,全部投入到揭示这屏幕中几人的背景情况上去,以满足在座众人被她吹拉弹唱了半天才召集起来的好奇心。不知何时,欧仲霖和毛威也带着锻炼后全身肌肉的松弛和精神的畅快、挂着一身未干的汗水、以及脖子上厚厚的毛巾,一左一右地靠在了办公室大门侧边的座位上,像俩收保护费的门神,那架势必是要毫不客气地搜刮上些许每个进出小鬼手中的早餐与零食做买路财孝敬,才算对得起他们大清早的守候。在欧仲霖的轻咳中,大家的注意力再次回到大办公中央的显示器屏幕上,萌萌先点出最左边魏茗芳的照片和资料,开始提纲挈领地介绍她的家庭信息和社会关系等情况。

此刻在萌萌平稳的语速中,欧仲霖和向义昭紧紧地盯着屏幕上的这位女士,二人好像都敏锐地看出点图片和真人的不同之处来,不、更应该说是怪异之处;这张一寸无冠蓝底照片明显不是魏茗芳的近照,像是从某种工作证件或官方证件上抠出来的正面照,相貌上由于年龄变化所带来的些许差别倒不是他们眼下关注的重点,而是这位中年女士的神态、气质、和眼神引起了二人的微微诧异,整体与昨天他们见到的真人确实大有不同。照片上的魏茗芳,面相更显得年轻一点,看起来大约三十六七的年岁,微胖的圆脸庞,就算不开口也是一副时常嘴角向上笑嘻嘻的喜庆和善面相,五官虽然不十分出挑,但好在洁净大方端正且十分耐看,眉梢眼角都是踏踏实实的老实诚朴,黑黝黝的眼珠子中闪烁着柔和但喜悦的光芒;照片中的她目光温柔从容,虽然穿着一板一眼的正装拍照,但里里外外都透露出活泼开朗的气质和心态,反映在她脸上就是比同龄人年轻个几岁的容颜;这张照片里的魏茗芳,看起来就像那位每回你在家门口遇到,都会热情且不厌其烦地叫你来家吃饭喝汤、临走了再让你抓上一把干果揣兜里带回家啃的邻家婶子;她什么也不用做,就搬条小板凳往小区单元门口那么一坐,和楼上楼下的姨姨奶奶们那么一张嘴一唠嗑,就能让各个年龄段的人来来往往地都问上一声好开几句玩笑、放下一切的防备心和警惕性让自个儿孩子去她那儿玩耍上一会儿。也正因为这副容易得便宜的面相,魏茗芳在非明面上的嫌疑人可疑程度投票和排行,目前在一众警员中是最低的;而昨晚开会时,欧仲霖硬是拿着去年某个清洁女工的自杀来加深他对魏茗芳的怀疑,这一点让大家都感到非常不解,虽然刑警必须对所有嫌疑人保持一定的怀疑,但时常“有效率的敏锐”和“不必要的多疑”也仅仅是一线之隔;其中的分寸和诀窍,即使是资深刑警,也不是那么容易把控好的。

倒是还没等众人再深入观摩学习领会一下欧仲霖独家绝学的相面三十六招七十二心法,萌萌手一滑便点出了魏茗芳在【荣福斋】刚入职时,于42岁所拍摄的一寸红底员工证件照,并连连道歉、说自己刚才没注意点错照片了,而这张才是资料中她的近照。虽然这张照片中的魏茗芳面容上也看不出与上一张有什么年纪上的巨大差别,说明她近几年保养得倒是不错,又或是她天生丽质、基因里带来的显年轻;但依照欧仲霖和向义昭昨天与魏茗芳的接触和直觉,她的精神面貌可谓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这张员工照上的魏茗芳,首先,她本来根本用不着开口就常挂在嘴边的一副阳光微笑,在这里已被平淡且内敛的沉静面容所完全取代,不过这也无可厚非,反正拍个普普通通的证件照,端正就行、没事装得那么神采飞扬又是做什么,难不成在餐馆打工还能打出一生所爱来么。不过最大的差别还是魏茗芳周身的气质和眼神,虽然五官与表情依旧平和,但42岁的她明显已经双眼无光;在给员工统一照相制证的后勤服务部办公室内,她穿着一身不属于自己的高档员工制服,端坐在镜头前的四脚圆木凳上,直愣愣的双眼盯着面前泛着蓝光的摄像头,在后勤工作人员平直干瘪又不耐烦的指令声中木讷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和脑袋摆放的位置,在“咔嚓”一声后便留下了这张伴随了她三年多的员工证件照。这张照片中的魏茗芳,简单点说,完全可以用“死气沉沉”来形容;然而和昨天接触过的魏茗芳本人,三年多前的“近照”和真人的最大不同就在于,工作了一段时间并在一年多前成功当上包房领班后的魏茗芳,她的气质又从死寂变得稳定且坚韧起来,彷佛之前被搅动了的“一潭死水”随着淤泥砂石和其他杂质的缓缓沉淀,最上层那更为清澈透明的液体被提取出来,蜕变成了今时今日的魏茗芳;投入到这份每天能接触不少上层人士及其私下生活的工作中去,似乎让她重新找了生活方向和意义,那个颓丧许久的中年女性又变得脚踏实地起来。虽然今天下午短暂的接触让欧仲霖和向义昭肯定魏茗芳还没能恢复到第一张照片中的那种状态、或许永远也不能恢复了,但现在的她终究是远远好过了拍摄【荣福斋】入职证件照的那个瞬间;是否这也能从侧面说明,昨晚被向义昭质疑的所谓“匿名互助会”在某些方面的的确确帮助魏茗芳缓解了过去的苦痛,这个民间公益组织并不仅仅是纸上谈兵那样,打着旗号喊着口号浮于表面且华而不实。而萌萌接下来的介绍则为在座各位阐明了在魏茗芳身上,这些年为何会产生如此巨大的变化和差异。

魏茗芳,女,现年45岁,原是港南区中心地带某公立小学的自然科学课教师,已婚、育有一子;为了让儿子有个更好的学习生活环境并能上个好学校,魏茗芳与其丈夫(唐礼振)二人多年前咬咬牙、勒紧裤腰带在港南区最好的小学和初中附近的某中档小区贷款买了套两室一厅的二手学区商品房,唐礼振名下还有一辆普通德产家用车。虽然经济上并不十分宽裕,但也没有缺吃少穿,夫妻二人工作踏实稳定收支平衡,独生子从小到大成绩优异听话懂事,在粤港这样的超级大城市,一家人的普通日子也算是过得有滋有味。本来以为幸福美满安安稳稳的一家三口能就把小日子这么日复一日地继续下去,看着寄托父母厚望的儿子上个本地的好大学、要是能力达到了出去留个学也不是不行;待毕业了找份收入稳定、能养家糊口外尚有盈余的体面工作,再找个情投意合门当户对的朴实姑娘和和美美地结婚生子,老两口趁着年轻还能帮着他们带带孙子孙女啥的;等儿子一家的生活渐渐走上正轨了,俩老头老太只要还能走得动道儿,那便拉上左邻右舍的几个老伙计和老姐们一起出门游山玩水,把这为了子孙后代省吃俭用地操劳了大半辈子的遗憾都给补回来,把没去过但想去的名山大川都踏它个遍、顺便尝尝这天底下的美食;再等到他们老得都吃不下也走不动的时候,费力睁开眼看着病床旁一圈围绕着的满堂儿孙,趁着清醒之时吃力且简单地交代几句后事,便无病无灾心满意足地闭上双眼,给人生画上个完美的句号。但每个童话故事说到这里,都必须插入一个固定格式的“造化弄人”,不然这世间无数份平平淡淡的人生流水账,老天爷它哪天闲来无事随便拿起一个翻开批阅起来,那看着是有多不得劲呀;所以,小屁民的人生中什么都可以没有,就是不能少了这一个让上天来取乐嗤笑的“But”。

平淡的日子本该如涓涓溪流淌过浅滩,潜移默化间便磨平了河床上拦住它去路的一块块山石,但不料过着过着,突然就被天降一道堤坝给彻底截流了,谁曾想这还是个根本没有泄洪口的无形堤坝。四年多前,魏茗芳先后经历了两场对她来说绝对算是天塌了的灭顶之灾,连最微小的希望和梦想都接连着碎裂了,里里外外才独留她一人;之前那一阵伤筋动骨的折腾过后,连夫妻二人名下的房产车子也没能保住,魏茗芳沦落到只能租住在港南区和下湾特别区交界处某个老小区里的半地下室单间的地步。原来在四前的春节前夕(即魏茗芳41岁时),大她两岁的丈夫唐礼振在医院里因病去世,而唐礼振病逝前,这个原本日子还算过得去的小家,为了竭尽全力给身为顶梁柱的男主人治病养病,二人将好不容易买到手的学区房转手卖掉,再借遍了周围能联系上的所有朋友才凑齐了手术费和其他医药费;即使预后不容乐观,主治医生也再三让她有个心理准备,不死心的魏茗芳,除了满足自己任职学校的最低授课要求,剩余时间还是日日夜夜泡在医院走廊里,一遍一遍低声下气地恳求医生调整治疗方案、参加了医院能提供的所有临床药物实验、试过了巷里坊间和网上能找的所有偏方;最后他们欠了一屁股债,还是没留住一年多来备受折磨的唐礼振,包裹在瘦骨如材的干瘪身体里那仅剩的小半条命。

老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同年六月初,魏茗芳和唐礼振唯一的爱情结晶,她那年仅18岁的儿子(唐枋远)在高考考场上进行到最后一科理综考试时,竟然也不幸猝死;那个拼尽全力为了目标成绩和理想院校的大男孩、那个充分理解家庭困难和父母不易的懂事儿子,拖着他常年缺乏锻炼的体格和长期备考后过分疲劳的背影,深陷的眼眶还死死盯着那最后几道必须拿下的大题,豆大的汗珠沁满了他的额头、脖颈和后背,他紧握原子笔的手就突然痉挛起来、双目圆瞪,接着他瘦高的身体开始剧烈抽搐,另一只手还没来得及举起呼救,数秒内便口吐白沫地侧倒在考场上,骤然发出的巨响引起监考官和周围考生的注意和震惊;不料事发突然,这种毫无准备的重大急症大概也许是没得救了,唐枋远被考场安排的两名医护人员匆匆抬出,可还没等身后的考场秩序原有恢复,他年轻但疲惫的身体就已经背叛了他远大又不屈的意志,在学校并不宽敞的医疗室里给18岁的生命划下了一个歪歪扭扭的休止符。此刻与天下大部分高考生的家长一样,没能完全从数月前丈夫离世的滔天悲伤中走出来的魏茗芳,一边在家里坐立不安地等待着儿子能捎回来一些聊以慰藉的好消息,一边还要焦虑且无奈地应付着一大班债主隔三岔五的催债电话和面前明显入不敷出的数字,这也导致了她接连错过好几个学校和老师的来电;而这边刚放下手机后又是一阵急促的铃声,在魏茗芳巨大的疑惑和忐忑中,那头传来的只是唯一的儿子来不及送医便在考场上猝死的另一场白事。

萌萌和文佳媛进一步的调查表明,魏茗芳的丈夫唐礼振,其病因和死因皆是肾病晚期引起的多内脏衰竭;他们的儿子唐枋远虽然是在考场上猝死的,但事后病理解剖结果说明,引起他早亡的主要原因也是肾源性心脏病,既是先天不足且后天并未引起个人和家长重视的慢性肾病,再加上近期营养膳食不均、长期熬夜学习积劳成疾,父亲去世的悲伤,以及高考心理压力等多种复杂因素叠加而引起的、很大程度受肾病影响的并发心脏骤停、最终猝死;所以归根结底,魏茗芳儿子的肾病应该是从根上就遗传了他那从农村出身的父亲,这波实属于是打娘胎里带来的短命debuff,确实也怪不得旁人。至于另一部分原因嘛,说来也是魏茗芳两口子本来非常放心于唐枋远的学习自觉性,在丈夫去世前夕,魏茗芳一年多来更是太过专注于照顾生病的唐礼振,日日愁着医院的钱款不足,另一头还不能完全落下学校分配的教学任务,不然编制工位不保也是后患无穷,本就自顾不暇的夫妻,可能就在个别方面些微忽略了高三冲刺阶段儿子的饮食起居;即使强忍着心底的悲伤草草下葬了唐礼振,接踵而来的沉重债务也如五指山般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葬礼随后的几个月甚至日日浑浑噩噩心不在焉,即使她想强打起精神照顾儿子也心有余力不足。而一向听话懂事又努力上进自觉的唐枋远,在偶然得知魏茗芳死死瞒着唐礼振的病情后,知道自己除了努力复习准备高考外,也不能再为这个家分担些什么压力,生活自理并省吃俭用埋头读书、不给父母增添其他一丝烦恼,已经是他这个年纪所能做到的一切了。怀着这样的心情和想法奋不顾身地学习,大概率唐枋远就默默地咽下了身体上的各种不适,乐观天真盲目地认为这只是竭力高考冲刺所带来的一点点副作用而已,等高考结束了倒头饱饱地睡上几天、再好好吃上几顿大餐就能彻底恢复原状,却不曾想,生理和心理的多重因素最终给自己本就不那么完善的身体素质埋下了巨大隐患,到头来考场上那濒死的十几秒,眼前走马灯般地闪过父母的容颜和遥不可及的求学梦,他真是追悔莫及。

可怜魏茗芳这近二十年来一心一意相夫教子的一介女流,先前儿子高二下期末考在全年段名列前茅的成绩给了他们夫妻二人无比的骄傲和喜悦,只是万万没想到乐极生悲,父子二人相隔四个多月竟然相继去世了,失去了丈夫的魏茗芳,拖着行尸走肉般的身体料理了后事,面对高额债务的夺命连环call,她本来才抹干眼泪堪堪打起精神,想着接下来她还必须为了儿子的大学费用而振作,传来的就是儿子在考场上被人抬出去的噩耗,她甚至都没有见到儿子的最后一面,转头便是家破人亡孤苦伶仃。唐礼振和唐枋远父子二人,如同魏茗芳人生中流水般的匆匆过客,过眼云烟,给她的之前二十年的生活带来了无尽的苦恼和辛劳,也充斥了一屋的欢声笑语,她始终甘之若饴;不过现在她生命中这点滋润恍惚间就被烈火吞噬了,只余一片铺满卵石和枯草的河滩,记忆碎片如蒸腾的水汽般悬浮在阴湿地下室的空气中,如影如幻,轻触即逝;过去那短短一年半多被梦魇缠绕笼罩着、掰着手指头熬过的暗无天日的片段,换来的却是他们如此短暂且悄无声息地就从魏茗芳已经过了大半的生命里被命运之手从此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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