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多数赴外就任的官员一样,约瑟夫·乔姆利在去西大洋工作的时候只带上了伴侣,将孩子们留在了王国本土上学。
倘若公爵夫人怀孕的消息早一点被发现,那么埃莉诺也会和三个哥哥一样留在王国交由管家和保姆们照顾,等长到六岁了,再被送去女子寄宿学校。
或许正因为这个原因,埃莉诺的哥哥们对她怀有一种很微妙的感情。
他们一方面向往憧憬这个不在他们身边长大的最小的妹妹,心疼她跟在父母身边遭遇的危险。
可另一方面,他们又嫉妒妹妹童年所得到的他们不曾享受过的完整家庭生活。
这种感觉十分复杂,埃莉诺十五岁从诺登堡回来参加姑父葬礼,接下来的大半年里她一直住在瓦莱丽姑妈家,而三个哥哥轮流都来巴赫看过她。
理查德丢下了自己当时热恋的未婚妻,路易和菲利克斯干脆学校放假后就没回亚赫省,跑来和埃莉诺一起陪姑妈住了一整个假期。
那个夏天回想起来很吵闹也很烦人,但同样足够温馨。
埃莉诺和哥哥们彼此间都拌嘴争吵过,还与菲利克斯打了两架,用瓦莱丽姑妈抱怨的话来讲,“不管长到多少岁,只要孩子多了在一起生活就鸡犬不宁。”
如果能重来,埃莉诺绝对不愿再重历一遍那个鸡飞狗跳的夏天。
不过她承认,自那以后,原本书信和电话里才能联络说几句话的哥哥们的形象丰满立体了起来,而他们的关系也变得还不错。
她相信哥哥们对她的感觉也是如此。
就像真正的手足至亲一样,他们关系还好,相处起来也算融洽,但最好还是不要再经常见面了。
埃莉诺知道,爸爸这次让自己回来,理查德借口筹办婚礼躲回了亚赫省也是因为自己这次干的事情着实丢脸,不太愿意面对妹妹严厉的目光。
“巴顿大桥的事故已经调查了大半年,赶在明年王储大婚之前国王陛下一定会清算一批大臣,所以要想化解这件事,必须要赶在今年圣日节之前。”
“打架是阿尔文挑起的,并非理查德先动的手。”说话的是一名亚赫省前市政部门的官员,他后来担任了公爵的幕僚,在公爵启程去往兰普坦后留在了巴顿工作。
“现在说这些没用,加林先生,那个孩子到底是谁的?”
“我们也不知道,理查德一开始认定是他的,但后来阿尔文跳出来了,我们再查,发现那个女人隐瞒了很多事情,孩子的父亲有很大概率另有其人……”
埃莉诺简直无话可说,“所以那个女人原本不想被暴露,是理查德自己捅出去的?”
“不,小姐,理查德只是觉得他应该承担一个父亲应尽的责任,在这个过程中被有心人发现了……”
“这跟我说的有什么不同吗?”埃莉诺走到桌子后面坐下,没人再反驳她的话。
她双手交握搁到桌上,“既然这样,这个孩子就跟乔姆利没有任何关系了,现在的问题只有阿尔文。
“法官也是人,也会护短,谁先动手不重要,重要的是被打断肋骨躺床上动不了的人是阿尔文。
就算把理查德叫回来押着他去道歉,倘若阿伦比法官铁了心要报私仇,他这一去就是帮未来的岳父政治行贿。
我们是想拉一把莱斯特勋爵,而不是让自己也跟着掉进去,叫这场婚礼成为笑柄。”
书房兼会客厅的镶花地板上铺了地毯,加林坐在沙发上,用手帕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几乎秃顶的脑袋上几缕故意往前梳的头发也弄乱了。
“那……小姐,您认为应该怎么办?”
埃莉诺没有回答,她知道对方并不是真的在征求她的意见,询问也只是出于礼貌。
“教会学校的规矩很严,菲利克斯下周才能来巴顿,路易呢?”
路易在部队服兵役,说好会在理查德婚礼当天回来,现在根本不可能联系上。
公爵的长子打了大法官的儿子,原本他觉得只是年轻人为女演员争风吃醋,一时的意气之争,可现在看起来,倒变得棘手了。
加林脑门上这次是真的急出了汗,迎着他的目光,罗兹少校摇头,“小姐,现在只能你拿主意了。”
埃莉诺依旧看向父亲留在巴顿的幕僚,“您有什么建议么?”
“我派人调查了阿尔文的社交圈,他和菲利克斯少爷有共同的好友,我想——”
埃莉诺坐在桌子后面的高背椅上,支起手肘,食指指节轻轻抵住了嘴唇。
加林敏感地察觉到了她不赞同的信号,“您有别的想法吗?”
“不,您的点子很好,只是我觉得,就算能化解理查德和阿尔文之间的矛盾,那也是同龄人之间的事情,父母不会因为孩子原谅了伤害他的人就也跟着选择原谅。”
“可如果找人调解的话,获得当事人和家人的谅解是最好的方法。”
“对,但可以再迂回一下。
“我的经验告诉我,一个家庭里,妈妈总是核心,只有妈妈满意开心了,全家才会高兴。而一个好妈妈,是一视同仁爱着自己所有孩子的。
理查德打了阿尔文,就算我们赔礼道歉,法官和他的妻子也一定不会喜欢我们,不过我听瓦莱丽姑妈说,阿尔文还有一个已经结了婚的姐姐?”
如果法官的两个孩子和妻子都被说服了,这件事才能真的放过去。
“是的。”加里清了清嗓子,“不过小姐,我这么说也许会显得失礼,但我认识兰德里夫人,那是一个十分神经质的柔弱女人。
“她丈夫是一名海军军官,两人住在西吉尔大街上,生活还算富足,并没有什么困难。
她原本有工作,在巴顿上流社会的社交圈里也十分活跃,但自从第一个孩子出生后就没再出门露过面,我听说她现在脾气变得喜怒无常,很难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