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影呆滞地注视着,只觉得母神被所有人景仰、这间房门被小心地锁着是事出有因的。
“唤珠母!”
族长大声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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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珠母”意味着什么,时影其实并不清楚。
但是单听名字,却并不像什么好听的。
“来,时影,跟我一起去。”老妇人今日也在场,换了身簇新的深紫色衣服,长裙拖地,依稀看到一双浅粉色的绣花鞋。
时影纳闷地从人群后走出来,一边环顾四周。
老妇人抓过来的,都是些十岁以内的小女孩,头发也都扎成双丫髻,都是满脸稚嫩的样子。
想到要去一个陌生的地方,时影多少有些纳闷与惶恐。
下意识的,她回头看了一眼刀疤脸父亲,发觉他仅仅是疑惑,并没有丝毫不安,甚至对自己微笑着以示安抚,这才放下心来。
时影就这样与其他女孩子手牵手,一起走进了祠堂。
称作是“祠堂”,但实际上更像是庙,里面充斥着一股浓烈的霉味,潮湿的墙面长久地被浸湿,通风与暴晒更是触不可及,四处都长满厚重的青苔。
时影屏息片刻,就看见祠堂两侧摆着密密麻麻的牌位。
红色的烛火映在牌位上,投下方形的阴影,如同鬼魅的眼盯着。
【王宝珍】
【晴月】
【苏柔】
……
无数由刻板印象组成的姓名被刻在木头上,挂在潮湿发霉的墙壁上,记录着她们生命的终结。在这个岛上,所有在外界并不被人目睹的、完全消失痕迹的女人,都被挂在墙上了。
意识到这点,时影觉得毛骨悚然。
“往前走,姑娘们。”老妇人侧头,看着呆立在原地的时影几人,赶忙催促。“不要误了吉时。”
什么吉时?
时影的注意力被转移,急忙跟上去。
原来在屋子深处,还有一扇小门。
老妇人用族长交给她的钥匙打开这扇门——不知为何,他们也并不想换一串新钥匙——而后,时影看到一条深深的小道,直指地面以下。
时影有些犹豫:她对地下室有排斥感,这种排斥并非空穴来风。
上一次试炼带来的噩梦般的回忆尚未消退,残存的恐惧的印象仍旧停留在时影心里。不过,眼见着所有人都下去了,时影只得咬咬牙,跟着一起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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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湿。
潮湿到让时影觉得自己完全被丢在水底。
呼吸几乎不起作用,大口大口的喘息只不过是吸进去一些废气。
仿佛,这个地窖被建在河流旁边,四面而来的笼罩的水汽,逐渐让时影有些纳闷。
她几乎都要忘记自己为什么会来:
她是来寻找“珠母”的。
珠母——
这究竟是什么,为什么会在这么潮湿的地方?
倘若是珍珠的话,生活在这种地方倒也是情有可原——兴许还会靠近河流。
如此想着,身后名为“雨儿”的小姑娘脚下一滑,整个人都摔趴在时影身上,把她也拽了个趔趄。好在时影身强体壮,及时稳住了身子,一边小心扶起她。
“还好吗?”
时影关切地问。
小姑娘的手擦破了些皮,整体问题不大,只不过是受了惊,有些惶惑不安。
可怜的孩子。时影想,自己这样一个成年人,都觉得这里诡异得过分,更何况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呢。她已经很勇敢了。
雨儿在时影的低声安抚下,很快恢复了。她从地上爬起来,湿漉漉的手忽然塞了个东西到时影手里:
“时影姐姐,谢谢你呀。”她说,随后凑得更近了,压低了嗓子,“这是我给你的,在地上捡的。”
手感是一枚玉质的扳指。
时影回头看了她一眼,作势要让她走在前面,实则顺着雨儿的手指方向看了一眼地面。
台阶上爬满了滑溜溜的青苔,不知从哪个缝隙流出来的水渗透了石头墙壁,发出窸窸窣窣的滴答声;在这样昏暗的环境里,时影看见青苔上的摔倒痕迹——兴许是雨儿的,以及一个异常明显的指痕与指甲抓挠的痕迹。
除去她们之外,还有人曾经来过这里。
在这里爬行、挣扎,并且弄掉了一枚扳指,却没有能力重新把它捡起来。
时影低头看着痕迹,丝毫没注意到越走越远的队伍。
脚步声都已经淡了,老妇人也没有继续清点人数,仿佛丢了一个两个孩子也并不要紧。时影站起身,扶了一把墙壁,却见从坚硬碧绿的石墙中生生冒出一张人脸!
面孔正在蠕动挣扎,似乎想要摆脱束缚她的石墙。
时影倒退一步,硬生生躲了过去。
还没等庆幸,刚刚弄倒女孩的青苔成功地弄倒第二个人,时影就这么骨碌碌地滚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