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冕三人一直守在塔下,轮换盯着浮空的塔影,死寂的塔矗立了数日之久终于生出异动。一道光团从中上部破壁而出向地面落去,云冕立刻招呼霍追和齐宛前去查看,光团落地气流激荡,裹挟在其中的两道身影显露出来。
云冕看清两人时愣了一下,张口就要问寒哥呢,被沐天虞投过来的眼神硬生生地压了回去,随即不敢置信地嘴唇微微翕张,僵硬地低声问道:“里面……?”
沐天虞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转头担忧地看向姜振清,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试探性地唤了一声:“清清?”
姜振清没有回答,塔中昏暗,现在乍见明晃晃的日光只觉刺眼。视线模糊,连带脑子也跟着恍惚迟钝起来,看着几张哀伤又担忧的面孔,一张一合说着什么的嘴巴,身上的伤痛后知后觉地涌上来,最痛的一股从抬不起来的手腕上传来时,姜振清才彻底回神,猛起身就要调头飞向塔影。
一刻没有懈怠紧盯着她的沐天虞死死把人按住,“冷静!你听我说,进不去的,你现在这样不行,我们先止血好吗?”
姜振清下意识挣了几下,张嘴还没出声,先喷了一口血出来,随即止不住地干呕,呕出来的也尽是艳色的鲜血。齐宛略通一点医术,见状脸色微变,说:“不好,大恸之下气血攻心,赶紧封住天突和廉泉穴,否则就要灵气逆流了。”
沐天虞立刻依言封了她穴位,吐血缓缓止住,无声之中泪水终于滚下来,同颊边嘴角的血迹混成血泪,滴滴答答砸到地上。
云冕对着眼前境况手足无措之余声音也带了哭腔:“外头过了将近六日,里面只会更久,我就知道……”
“什么?”沐天虞打断他,“外面已经过了将近六日了?”
通常秘境中的时间流速都比外面要慢,事先没在意玲珑塔中是变得更快。他们在其中不过几个时辰,这样的比例算下来的话,姜寒现在是否还在与金丝镰木做最后搏杀?沐天虞想着,手上直接开始习惯性地掐算起来。
“是我的错……是我、是我非要继续。”姜振清终于能发出声音来,断断续续地责怪自己:“是我不够强,还要冒进,如果不是我坚持、师兄也不会……”
姜振清说不下去了,剧烈地咳起来,肋下的伤口二次撕裂,支撑不住坐姿栽到了沐天虞膝头。
“不是你的错,这是我们一起决定的,不准再这样想下去。”沐天虞把她半抱起来,叫停她的自责,抹了一把她掌心融着姜寒血液的血痕,取出阵盘以此作引,凝神再次验证。
霍追和齐宛还没反应过来她突然取出阵盘是做什么,云冕却眼睛微微一亮,问道:“可还有什么转机吗?”
“命线当真还没断。”沐天虞脸上骤然露出喜色,扶正姜振清急声说:“姜寒的命线还没断,振作点,我们先把伤处理好。”
“命线?”姜振清神思迟滞地反应了好一会儿,终于意识到这是什么意思,眼神清明了几分,甚至能自己支撑着坐正了,颤声问道:“师兄没死?”
“是。”沐天虞重重点头,“不好说他在里面是什么情况,但是命应该还在。”
师兄还有生还可能的消息加速理智回笼,姜振清深吸一口气,左手握住右手手腕,自行将扭断的腕骨掰正,极快地理清思路:“不知道玲珑塔有没有二轮吸入的可能,没进去过的应该机会更大,还请你们继续在这里等待机会,我回宗门找掌门和长老们想办法。还有师兄到底状况如何,去魂灯房一看便知。”
大宗门弟子入门之后都会抽取一缕魂息制成灯烛,即为魂灯,人在灯亮,人死灯灭。同时魂灯的明暗程度能直接反映出状况,便于宗门清楚门下弟子的安危。
“魂灯,对对对,差点忘了这个。”霍追看着姜振清的精神恢复过来终于松了口气,当即保证道:“大师姐放心回宗,这里交给我们。”
云冕心中想跟她们一起回去,但在这边守着的任务确实更重要,只能对姜振清说:“要是灵气逆流会落下暗伤的,无论如何也顾及些身子,我等着好消息。”
姜振清匆匆一点头,即刻同沐天虞启程。她短时间内服了太多丹药,药力积压,手头没有涤净丹那种能立竿见影的便不好再用药,只取了一袋上品灵石出来恢复丹田状态。
大半的路程都是加钱插队走传送阵,其余路程有沐天虞载她全速飞行。来时用了半日,回去只用了一个半时辰,姜振清将长老令牌挂出来,畅通无阻地带人进宗直奔主峰。
飞行高度降低,姜振清遥遥看到魂灯房门前几个人影。魂灯房在掌门居所后方,掌门出现在这里正常,但是闻正长老和明竹长老也同时出现,恐怕是出了什么变故。
姜振清心中有了些预感,但情况的迫切性容不得她有忐忑犹豫的心情,落地便疾冲到门口,灵力挥出大门洞开,上佳的目力让她瞬间就锁定了摆放核心弟子魂灯的位置,找到了自己那一盏。
目光微移,紧挨着她的那一盏,已然灭了。
胸口如遭重击,喉头又泛起腥甜,姜振清闭了闭眼咽回去,抬手引过那盏魂灯,指腹摸到灯座上“姜寒”两个小字,里面的魂息已经全然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