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并没有耽误太多时间,甚至提前行至中州城附近。杨悠雁提议道:“我们晚一天回去可以吗?我想再去查一查宋温如的事情。”
其实有沈聆之和杜纯在,她没有什么可做的。但当两人将马拴在客栈旁,打听到宋温如坟墓的位置时,才发觉坟前摆放着新鲜的瓜果,香竟然也燃着。
他的头七已经过去很久了,谁还在祭奠他?
杨悠雁从瓜果旁发现了一枚闪闪发光的物件,是一片小拇指盖大小的镀银的碎片。
尹云晖问:“这碎片有什么异样吗?”
“这样的碎片一般出自女子的发饰。”杨悠雁皱眉思索着,“而且一般是年轻的女子。这么久了还来祭奠他,恐怕和他关系不一般。”
她找到了卖香和纸钱的店家,果然打听到一位宋姓姑娘。
大概是有共同的姓氏,这位姑娘对宋温如颇有好感,时不时便会去祭奠宋温如。
见到杨悠雁身上的天音宗常服后,宋姑娘先是一惊,“你们和前些时日的人,不是同一伙吗?”
原来二人在剑门村时,各个宗门已有弟子陆续赶往天音宗了。几日前,一队身着玄衣、似是八大宗门的弟子途经村落时,还盘问过宋温如的情况。
身着玄衣的八大宗门弟子,不是魂归楼,就是天问堂。
这两个门派都游离于八大宗门的争端之外,怎么会突然问起宋温如的事情?
杨悠雁有些警觉,“他们有问出什么吗?”
“事情倒没有问什么,只问了一些宋夫子用过的器物。”宋姑娘没应几句话脸就红了,捏着门框紧张道,“是有什么不对吗?”
拿走器物,十有八九是魂归楼的术法。
如今八宗会盟将近,各个宗门的倾向尚不清晰,但从裴松一事来看,魂归楼多半倒向了怀山派。他们的术法贯通三界,极有可能追寻出宋温如半妖的身份。
杨悠雁立马明白了魂归楼的意图,“他们都拿走了什么?”
“有宋夫子用过的笔墨,写过的字......”
魂归楼的寻魂之法要求很高。
不仅关联到渡魂师的能力,还关联到接触器物的时间,以及人数。
宋姑娘说了许多,都是一些细枝末节、且常常被旁人触碰的东西。
杨悠雁的心稍松了松,但魂归楼忽然重查宋温如之事,她总觉得不太一般,“那宋夫子还有什么没被发觉的东西吗?”
宋姑娘脸色通红,手攥得更紧了,“没,没有了。”
想来也是。那些能被查出端倪的物件,应早被杜纯和沈聆之销毁。
“走吧阿雁。”尹云晖道,“这么久过去,器物上的气息很杂乱,就算被魂归楼拿走也查不出什么。”
二人走出没多远,忽听宋姑娘细着声音,半分犹豫半分谨慎地唤了声:“姑娘……是叫‘阿雁’吗?”
她扫了眼杨悠雁的常服,神色紧张,“你们都用刀……可以看看你们的符牌吗?我、我没别的意思,就是……”
杨悠雁迅速摘了符牌递给她。
宋姑娘是个谨慎的人,将符牌的边角纹路都看了后,小心翼翼地奉还,“姑娘知道,宋夫子的心上人是谁吗?”
他是从妖界来的,除了符薪,杨悠雁还能认识谁?
“难道是符薪?”
宋姑娘抿住双唇,含蓄地点了点头,道了声“二位稍等”后,折回屋中寻来一枚绛紫色符牌。
“宋夫子说,让我把这个交给你。”她仍然红着脸,声音细小,“上次听闻姑娘去凤昔村了,还以为要到中州还给你。”
那枚符牌刻着不曾见过的花纹,写的字也不认识。符牌底下印着狮子一般的纹样,威慑感十足,不是人界拥有的东西,倒像是厉害的兵符。
触及兵符的刹那,杨悠雁眼前闪过了很多景象。
雪域冻人肌骨的极寒,永不见日光的皇城,一切的一切,都仿佛是她前世的记忆。
她也清晰地明白心中的躁怒是为何。
“他的心上人竟然是符薪啊……”杨悠雁一时难言,“他还说了什么?”
宋姑娘摇摇头,“旁的我就不知道了。他只说,希望姑娘永远不知道这是什么。”
而后一欠身,辞别而去,留杨悠雁神色复杂地立在原地。
“这未免……虽然……唉。”
杨悠雁神色复杂地敛起兵符,不知该怎么评判他。
远涉人界,孤注一掷地进行豪赌,只为了刀宗。
可是为什么呢?
刀宗值得他和所有人决裂吗?这种破釜沉舟般的信仰......到底有什么好的呢?
离开宋姑娘住处后,杨悠雁心情一直不算明媚。她沉默了一路,脸上没什么表情,出神地看着周边的花花草草。
尹云晖从卖麻糖的摊贩手中买了一段,塞给她道:“人各有命,先吃点好吃的吧。”
“为什么要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呢?”杨悠雁拿着麻糖,摇头叹道,“我只是个自私的人,想活下去罢了。一统刀宗这么大的愿望,我也无能为力啊。”
她只能买了些新鲜水果放在他的坟前,感慨道:“多谢你告诉我这么多事,若我以后真的想通了,再来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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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日时间说快也快。次日行路时,中州的人果真比以往多了不少,除了商队和散客,还有身着各宗门常服的弟子,城门前接受盘查的队列足足排了一里路。
此时离八宗会盟还有十余天,各个宗门的人却或多或少来了中州城,客栈中一房难求,不少民居腾出空屋租住给散客们。
天音宗的第四轮选举也近了。这次选举将选出三十人,但最终只有二十五人拥有参与八宗会盟的资格,剩下五人作为替补。在第四轮之后,便是三十人名次的划分,也即第五轮选举。
二人一入中州,行了没几步,就有人认出了她,低声道:“杨姑娘,借一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