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啪、噼啪、噼啪…”伴随着柴火燃烧的崩裂声,张景月在红红火光中迷迷糊糊醒来,久违的暖意覆盖着他的皮肤,让他的身子不再生理性地发抖。
明明灭灭的火光中,他看见一个长发及肩的人。
佝偻着,头及其不自然地一会儿左偏一会儿右摆,正在扒拉火堆,火堆上茶壶缸里烧着热水,水蒸气争先恐后地涌出来冒个不停。
“哼…哼…”他的喉咙像卡痰一般,发出怪异的秃噜声。
张景月不敢动,只默默观察着他,这人是他在楼梯间遇见的怪人,他那一缕缕毛躁又湿油的头发不知道多久没洗,一缕一缕贴在头皮上,稀稀拉拉地披散着,黑灰白三色夹杂在一起,又秃又渗人。
他的双手和双脚被人用链条锁了起来,行动间带动着铁链哗啦哗啦作响,他一转头就捕捉到了张景月的视线,张景月连重新闭上眼伪装都来不及。
他见张景月醒来,立刻双手双脚并行爬到他面前,将一张怪异的脸怼到他的眼前。
张景月这才看清了他的容貌。
沟壑纵横,皱纹丛生的老脸上牵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嘴巴张得大大地对着张景月笑,张景月看见他口腔空空,没有牙齿,也没有舌头。
怪人抬起枯瘦的指尖,试探性地去摸张景月的脸,见张景月没有反抗没有躲开,就将指尖挨上去。
怪人摸到他的脸,笑了一下,又立马缩回指头。像是目的得逞一般笑嘻嘻地捂着自己的嘴笑起来,他没有舌头,发出的笑声诡异又阴森。
他年纪应该在六七十岁,脸上有大片老人斑,眼球发黄浑浊无神,无法聚光。
等老人笑完了,张景月又见他颤颤巍巍地将火堆上的热水捧过来,吹了一口,然后递到张景月嘴边,示意他喝,并期待地看着他。
张景月不敢乱喝,他找借口摇摇头说:“烫,喝不了。”
怪老人了然一般点点头,嘴里“喔喔...喔...”叫唤几声,然后将水放在了一旁地上。
趁老人放水杯的间隙,张景月这才借机抬头打量这间房。
这是酒店的某一间客房,却没有床,不远处地上铺着几层看不清颜色的被褥,旁边还堆了柴火树枝等杂物乱七八糟地杂揉在一起。
张景月身上也只裹了一层薄薄的破棉絮,棉絮散发出的腐朽味道和他在楼梯间闻到的一模一样,也和老人身上的味道也一模一样。
一个怪异的荒野老人,一座诡异的酒店,这个被人遗忘的地方,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第二天天明后,张景月就迫不及待出了酒店。
他在酒店高层远远地看见了一个废弃的跑马场,被栅栏围起来的马道上荒草丛生,杂草长了有足足半米高。
还有一些闲置的凉亭、木桥。
年久失修的木栈道上时有断木,上面布满了苔藓蜗牛,无水的温泉池内长满了野草,处处萧瑟,破败不堪。
张景月站在一个废置了不知多久的游乐场内,风吹过掉了脑袋的旋转木马,失灵的机器嘎吱嘎吱作响。
他看见脱了皮的墙上挂着一副早已被风雨侵蚀破败不堪的巨幅宣传海报,从褪了色的字迹中依稀可以看见“博野度假村欢乐场欢迎你”几个大字。
这里是博野度假村。
张景月才回津州没多久,但他却是在这里长大的,小时候他就听过博野度假村,曾听大人们说这里建成后将会成为津州市最大的旅游度假村,里面酒店、温泉、民宿、美食、娱乐设施等一应俱全,还有整个亚洲最具观赏性的马戏表演、骑马比赛,以及津州最大的游乐场、演武场。
这块地当时是为津州最大的房地产开发商高晋所有,他在政府的支持下修建了这个度假村,可是度假村还未完工高晋就离奇失踪了。
后又因高晋所属的房地产公司发生内部纠纷,公司面临解体破产,股东们为了快速回笼资金,将还未完全修建完成的度假村投入使用。
博野度假村刚刚开放的时候,人山人海,游客众多,游乐场日入斗金。人们都以为这里将会成为津州市的一个地标性旅游胜地。
可是游乐场出了事故,20名乘坐过山车项目的游客因为机器故障,过山车脱轨而出,从空中解体,全部掉下悬崖无一人生还。
博野度假村由此败落,该事故相关人员全部被判刑,坐牢的坐牢,自杀的自杀。
这是二十年前发生的一桩大丑闻。
事故发生后,没人再敢来这个地方,但总有一些想不开寻死的人常来这里寻求解脱。
不是跳崖就是上吊,上山砍柴伐树的人偶见到几具树梢上飘荡着的腐尸便要添油加醋的跟旁人说这里有鬼。
活人不敢来,这里便成了死人的天堂。
于是,西凤山成为了鬼山,也被当地人叫做自杀森林。
......
阴风四起,游乐场里旋转木马还在嘎吱嘎吱晃荡,一辆接着一辆轻飘飘缓慢往前,无形中像是有一只手在推着它们玩耍。
那个被铁链缚住双手双脚的老人在他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他貌似对张景月很好奇,常在暗中观察他,当张景月转头看向他时,他就扯开嘴对张景月笑。
这个人行事怪异,但却救了他。
“阿叔,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吗?”张景月脑袋上被撞了一个大包,鼓鼓的,是昨晚在楼梯间被安全门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