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我们已经把肖宁父母带回局里了,只是...”回程的路上,许燃接到了赵蓝的电话。
听筒的另一边赵蓝欲言又止。
“怎么了?”许燃问道。
“队长,还是等你回来再说吧。”
肖宁的父母是地地道道的农民,疲惫、黑黄的脸上纹路交错,沟壑深深,两人皆六十多岁,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女人,女人个子不高,上身着一件土黄色外套,下身穿了一条肥肥厚厚被洗得泛白的牛仔裤,脸黑黑的,瘦瘦的,手上还牵着一个小男孩。
女人名叫胡玉珍,是肖宁的老婆。
“玉珍是肖宁未过门的媳妇,说句让大家笑话的话,他俩的孩子已经五岁了。”肖宁的母亲向众人解释,她将戴着一顶毛线帽,流着两行清鼻涕的小男孩扯过来。
“宝儿,叫叔叔阿姨。”
名唤宝儿的小男孩乖乖低头问好:“叔叔阿姨好。”
看见这一幕的高寒整个人都是懵的。
“怎么?怎么可能?”高寒倒退一步:“那徐诺...”
“你说你是最了解他的人,”许燃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但是现在看来,他有很多事并没有告诉你。”
他告诉你的,只是他想告诉你的。
你其实并不怎么了解他。
许燃的话像一把重锤重重敲进他的心里,看着那个流着鼻涕的小孩子,他心里竟有些难受。
家属辨认死者身份的程序并没有那么繁琐,不过半个小时候后,肖宁父母和他的妻子,以及高寒皆站在了停尸间。
肖宁遗体的解剖工作已经完成,那颗曾经四处滚动找不到方向的头颅已被很好的拼接上尸身,尸体上再没有恶心的蛆虫爬来爬去,所有的伤口都被缝合,直挺挺地被人摆在停尸台上。
“是他。”肖宁的妻子胡玉珍看见尸体臀部的一块黑斑,确认了死者的身份:
“妈,怎么办,真的是他。”抵达警局后一直很平静的胡玉珍哭了出来,嗓音颤抖,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人也抖个不停。
“我的儿啊,我和小玉好不容易等着你要熬出头了,你怎么就去了啊...?”
“你怎么舍得啊?我的儿啊!” 上了年纪,一身淳朴的农妇一下瘫软在地,哭得死去活来。
“妈。”胡玉珍搂住她,婆媳两个抱在一起坐地痛哭。
肖宁的父亲脱下头上的帽子,常年遭受风湿病痛折磨早已变形的腿一步一拐蹒跚靠近尸体,站了一会儿后,以手掩面无声啜泣。
看见这一幕的高寒蓦然留下泪来,他根本不敢看停尸台上的那具尸体,更不敢去确认。
“不会的,不会的,那根本不是他。”高寒一步步倒退,泪却流的越来越汹涌,根本不知为了什么而哭。
直到许燃将装在物证袋里的两条项链递给他请他确认时,他才接受了肖宁死亡的事实。
“这两条项链,是我去找人订做的,我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觉得他也会喜欢,他喜欢黄金,我就叫人用黄金篆刻成字,镶嵌进去,一个肖字,一个高字,高肖相连,珠金玉贵,友谊也珍贵。”
“我希望我们友谊长久,我把那条刻着肖的项链送给了他,他很开心。可是没过多久我却弄丢了刻着高字的项链,直到现在,我也失去了他。”
高寒双眼模糊:“我不知道项链最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
高寒心梗了一下,再也说不出话来。
四年同窗,日夜相伴,最亲密的友人,死在了不为人知的置物柜里。
尸体孤零零地蜷缩在柜子里的时候,是不是连灵魂都会被禁锢?
高寒根本不敢想。
“玉珍是高二那年和我们家肖宁在一起的,高三的时候她不小心怀孕,就退了学生下宝儿。”肖宁的母亲坐在沙发椅上擦着泪,胡玉珍坐在她身旁,埋头垂泪:
“她爸妈不待见她,把她赶出了门,所以一直跟着我们住,等把宝儿生下来后她就去复读,第一年没考上,第二年再继续还是没考上,后来她渐渐没了信心,也就不再去考了。”
“其实没考上也好,我们年纪大了,宝儿又那么小,离不得妈...”
肖宁的妈妈捂着眼睛:“只是,我没想到,就在他马上毕业可以为家里分担的时候...”
“为什么啊?我的老天!为什么?呜呜呜...”肖宁的妈妈直哭得几乎要昏死过去。
胡玉珍放弃考大学后在与安县一家饭馆里做服务员,一边赚钱养家一边带孩子,只等着肖宁大学毕业后回家考个工作,和她把结婚证扯了办个婚礼,两口子一起努力在县里买个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