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舒没有过多纠结,他收回手,起身说道:“抱歉,不知道你有没有名字,我就暂且叫你小黑可好?”
黑蛇:“……”
林琴提着篮子走过来时,恰好听到谢舒居然在同一条黑蛇说话,心中五味陈杂。
比起觉得荒唐,更多是心疼谢舒——自七岁起,他就被送到了这竹屋来,母亲早逝,父亲这么多年从未来看过他,连封书信都不曾有,可谓是无依无靠,甚至连个可以说话的朋友都没有。
如果谢舒捡回来的不是一条黑蛇该多好,这黑蛇……最后只怕是会叫谢舒伤心。
林琴沉默片刻,才开口道:“少爷,将它交给奴婢吧。”
谢舒轻轻“嗯”了一声,表面上看不出多少难过,目光却始终未移开过那条黑蛇。他将黑蛇连同围脖一起放进了林琴提着的篮子中。
围脖是林琴特意买来给谢舒御寒用的,屋内目前只这一条。林琴见他将其让出去,忍不住劝说道:“少爷,这不过是一条畜生,您自己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谢舒明白林琴的担忧,但仍没有将围脖拿回,微微一笑:“放心林姨,我不出去便不觉冷,这围脖就先给它用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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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伯,劳您帮我瞧瞧,这蛇到底是什么品种,有毒没毒?”林琴来到山下陇水镇,打开篮子,给这里有名的养蛇人看。
“我家小公子对它来了兴趣,昨日还抱了一夜,可见喜爱的紧,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养。”
霍伯冒着身家性命养了几十年的蛇,早些时候仅能勉强维持生计。直至这几年随着蛇可入药,泡酒效果奇佳流传开来后,青睐蛇酒、蛇药的客人越来越多,霍伯的名气也随之日益渐增,常有不少远道而来的客人。
他忙碌着手上活计,今个儿来的人里出手阔绰,不到一个时辰就收走了他大半的货。听见林琴的话,抽空朝篮子里瞥了一眼,很快下了定论:“黑王蛇吧,没什么毒,性子算得上温驯,要是想养的话也没问题。”
林琴又问:“那该如何养呢?”
“生肉喂养,偶尔也可以给些果蔬、熟蛋清。”霍伯给面前一位客人装好一瓶蛇酒,又继续补充道:“这蛇最长能达五六尺,若是你家小公子只是喜爱它现在的模样,接受不了今后的话,还是趁早放生的好。”
“五六尺?”林琴想了想那个长度,心中一惊。
“霍伯,您可瞧清楚了,这当真是黑王蛇?”林琴向他确认道,霍伯却已经投入到招呼其他客人中去。
“老霍,这蛇肉真能攻毒散结?”
“我卖了十几年,连医馆的人都向我买,还能有假!”
林琴眼见霍伯被人簇拥着,繁忙不已,最后也只好从人群里退了出来。
回去的路上,林琴越想越觉得不妥。且不说若是谢家的人知道了,会不会再次引起不必要的非议,就是她自己也不敢叫谢舒冒着风险去养一条生性冷血的蛇。
林琴在集市上给谢舒买了几本书,却不是谢舒要求的养蛇书,而是他平日爱看的话本。另外又买了一只白色小兔,最后寻了一个偏僻的草丛,将篮子里的黑蛇拿了出来放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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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黑蛇缓缓睁开眼来,露出的却并不是黑色圆瞳,而是琥珀色竖瞳。它凝视着林琴离开的方向,似乎在思索什么。
转身准备游进草丛中之际,后方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
黑蛇警觉地抬起上半身,探嗅出来人的气息,蛇身在半空中顿了一下,又重新躺回地面,闭上了眼睛。
谢舒确认林琴走远,才敢从草丛后出来。他的鼻尖和双颊皆冻得通红,嘴唇却是病白。由于没戴围脖,寒风直吹过来从领口灌入。
他不由自主地哆嗦一下,随后使劲搓着双手,试图恢复一些温度,直至变得温热才蹲下身,抱起了地上的黑蛇。
“还好跟着来了。”
他原本担心结果不如意,林姨会将小黑在路上放下,所以悄悄跟了出来。而现在,他已经听到霍伯说的话,也明白林姨的顾虑。
对于他来说,小黑不仅仅是一条弱小的蛇,更是“朋友”,不可能不顾它的安危。
更别说现在是寒冬,就这么将小黑扔下,肯定活不到来年开春。
谢舒将黑蛇小心揣进怀里,选择了一条能绕开林琴的路返回竹屋。只是为了能赶在林姨之前回去,他顶着寒风一路疾跑。
中途飘起了雪,覆盖在光秃的柏树枝头上,更添萧瑟。苍茫天地间,一道清瘦的身形显得格外渺小羸弱,迎着簌簌风雪,最后融入雪色。
那条才被林琴扔下的黑蛇,又被谢舒重新抱回了竹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