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等等……还有人相信他,那个人一定是信任他的!
他将所有的心中净土都交给了那人,他一直忠心耿耿,那人绝不会怀疑他。
本已想要放弃的郑语一改方才的颓废模样。
他满目坚定,眼睛有神且充满希望,几乎是迫不及待般拨通那个号码,光脑闪烁几下,信号转为红色,这意味着他拨通的账号主人拒绝了他的通讯申请。
尽管有些失落,但郑语转而又想到理由为那人开脱,那人政务繁忙,暂时抽不出时间接通他的通讯再正常不过了。
没关系,他可以等,只要那人是相信他的,那么他等多久都没关系的。
这么想着,郑语加快了步伐走出城指挥使府。
他回到自己的府邸,挥手赶走所有紧盯着他吩咐的侍从,自己独身一人扎进卧室暗墙后的密室里,昏暗、逼仄的环境让他陡然觉得安心不已。
郑语长长地舒了几口气,他再次拨打那个号码,一次、两次、三次……五次,一次次期待,一次次失望,直到第八次才被人拨通。郑语顾不上之前的失落,急忙对着光脑上投屏出来的影像行礼:“陛下!”
“郑语?”皇帝陛下的声音不紧不慢的,悠悠然疑问道:“是唐落被赎回来了吗?还是豫北再一次向望姚发起进攻了?或者,以穆桓那不服气的小孩心性,战争由他主动挑起了?”
皇帝一连多个疑问,郑语边听边表情愈发凝重,因为他从这些询问中拼凑出了一个最关键讯息,那就是有人已经将边疆发生的事全部汇报给了陛下,且毫无隐瞒、事无巨细。
郑语不清楚这个传递消息的人是谁,或许是穆桓,或许是林山越,也或许是孟一川,但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人取代了他。
本来郑语就是皇帝谋划多年安插在唐落身边的一颗棋子,多年筹谋才终于取得唐落的信任,成为心腹,他的作用向来只有两个,一是替皇帝监视唐落,二则定时向皇帝汇报边疆景观。
而如今,穆桓刻意激怒宋陨星,摆明了就是要放弃唐落的态度,唐落能不能安然回到望姚、什么时候能回来都不清楚,如此一来,郑语之于皇帝,俨然已是一颗没什么大用的废棋了。
这些,郑语心里都清楚,他艰难地回答皇帝:“不,陛下,那些都不还没发生。只是……臣眼下……”
“你怎么了?”皇帝得到边疆无恙的回复后,语气更加漫不经心了。
“我、臣……臣眼下的处境不太好。”郑语如实禀报道,却懂分寸的没提任何要求。
“是么。”皇帝似乎是笑了下,像听到了什么好听的玩笑一样,而后云淡风轻地安抚郑语道:“唐落与穆桓共治望姚,利益纠葛不清,一向有些许矛盾与摩擦,这很正常。倒是委屈你顶着唐落一派的人的身份在穆桓手下讨生活了,不过郑幕佐是个聪明的人,朕相信你一定能处理好这些事的。”
语罢,不待郑语再说什么,皇帝就单方面地切断了这次通讯。
光屏熄灭,郑语的心也随之沉坠谷底。
他隐隐猜到,皇帝似乎改变了什么决策,这决策与唐落有关,并且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可能是要放弃唐落。
于是,连带着他这个明为上将心腹、实为皇帝暗子的人也被暂且搁置在一旁弃用了。
正如他所猜测的那样,皇帝的确在有关唐落的营救策略上作出了一些改变,准确来说,他是与穆桓达成了一种合作。
早在第二次谈判破裂时穆桓就明白,没有唐落和凰礼,他这个城指挥使便很难服众。
尤其是军部里荀、唐氏和江灼的人,不见到唐落或是凰礼,那是绝对驱使不动的。
并且,在这个节骨眼上,就连关沐这种无所属派别的人也要刻意来搅浑水,偏这种刁难他根本无力回击,长此以往必会出事。
于是,穆桓主动向皇帝投诚,细细诉尽边境景况,用忠心换一个机会,一个彻底掌控望姚的机会。
他说动皇帝暂且放弃唐落,是死是活看其命数,而唐落不在的这段时间里,皇帝完全可以吩咐贵族和军部中的其他势力去夺权——蚕食掉荀、唐氏和江灼的权力。
届时,无论唐落能不能安然回来,军部和望姚的掌控权也早已注定,任他如何天才也再改变不了什么了。
整个交易里,唯二被牺牲掉的人,从始至终只有他们——唐落和郑语。
郑语不知道唐落得到被放弃的结果会不会寒心,反正他那一颗热心与衷肠已然被冰水浇透了。
这一天,郑语呆坐在暗室的墙角里想了很久,直到天色昏暗、日夕西垂时,他的指尖轻轻颤动了两下,那毫不起眼的动作似是将它的主人惊醒了一样,郑语空茫呆滞的眼神终于被注入了活力与神采。
他终于想清楚了,再留在这里,不仅他不会再有前途,恐怕还将万劫不复。
那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