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上用了点儿劲将唐落扯到身前来,视线凝苦在唐落还未来得及放下的那只手上,轻轻笑了:“让我猜猜,是首乌藤,柏子仁,龙骨,还是远志、珍珠母、茯神?”
“阿落,你好聪明啊。”他叹道。
“知道吗,我已经许久没有这样被人算计过了,却不想,原来是你下的药。阿落,方才在庄园里,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少次差点抬不起刀,险些被你的国人砍了脑袋?你这样做,就是想让我死在那里,对吗?”
宋陨星所说的那六味药材,全是镇静催眠的稀奇草药。
它们本不是有毒之物,因为前些日子唐落被梦魇住,睡不好觉,所以宋陨星命晋观开了这么几个方子给唐落服用。
却不承想,唐落不知不觉间将这东西用在了宋陨星身上,以致于方才那场血战中,宋陨星几次险象环生,战后还要在下属们面前强装无事发生,以免乱了军心。
对于宋陨星所说的那些,唐落无可辩驳。
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踩着宋陨星的底线践踏,所求皆是要宋陨星去死,就算是脾气再好的人也忍不过这三番五次的气儿,何况是脾气本来就不咋样的宋陨星了。
“唐落,我敢保证,只要我还活着一天,你就绝回不去你的国家。”
宋陨星盯着唐落的眸子,放狠话道:“你这辈子就这样留在我身边吧,做个俘虏、奴隶、宠物,或者做个玩意儿、物件儿,总之你的高官与厚禄,亲朋与好友,故国与旧袍,皆与你再无关系。”
宋陨星生气了,但他不会杀了唐落,不过,他却最是知道怎样才能令唐落煎熬了。
他相信,他有的是时间去驯服唐落。
再一次,唐落无形中举起的砍刀落了空,他望着宋陨星,望着这位强大而有智谋的对手,无话可说。
飞舰很快降落在豫北城郊的校场,宋陨星吃了缓解致迷的解药,缓过那阵儿眩晕后,就重新精神抖擞起来。
他有些粗暴地扯着唐落手上的链子,把唐落生生拖拽着上了专门等在这里接他们回府的车。
他其实有想过对待唐落温柔一些的,这链子拴在手上,从前也不过是挑逗之用,从无威胁恐吓的意思。
可现在么,有这么一个人时时刻刻想着要他去死,他就再也无法做到毫无心理障碍地对这人温柔以待了。
或许是因为心里明白无谓的反抗起不到什么作用,也或许是知道这次确实是他没理,所以唐落全程没有抵抗地跟在宋陨星身后,被拖拽着,重新回到了那处专门划分给他的看守森严的小院。
宋陨星把唐落推入小院后就急匆匆地走了,显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需要处理。
这方小院就在上将府里,准确来说,它距离宋陨星的主院卧房很近,仅一墙之隔而已。
唐落静静站在院子里呆呆伫立良久,他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也无法阻止自己发呆出神。
等他好不容易压下心上那点儿异样的思绪要进屋时,他却听到,一墙之隔外的主院里,争执的动静很大,紧接着,树上的鸟儿呼扇着翅膀吱呀叫着一哄而飞远——邻院有人开了一枪。
但是,唐落垂着眸子想,那与他无关,这里的所有俞襄人的死活都与他无关,谁死谁活又有什么区别呢?
最好是,所有背叛了故国与祖先的俞襄人都死绝了,那才天下太平再无刀戈,那就再好不过了。
一墙之隔的主院里,宋陨星此刻心情非常不好,不好到他已不愿再与这群不知死活的人耍心眼子打机锋了。
索性便在陆邴手下一个士兵出来直言他放水纵走穆桓的时候,掏出枪来一枪崩了那人。
子弹正中那人眉心,鲜血轰然涌溅,殷红刺目,于是,便没人再敢出来拿手指头指着宋陨星了。
但就是有那不长眼的, “指挥官阁下,没有哪条帝国法律说,毫无缘由便可开枪杀人的,同样,现在没有哪条帝国法律能为您肆意杀人、屠戮国人做出辩护。”
“指挥官阁下,您杀了他,鄙人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您在借由他,发泄您对陛下的不满?”陆邴精通俞襄律法,并如是道。
“呵——”宋陨星手心里转着手枪短柄牵玩,他毫不在意陆炳的口头威胁,也仿佛刚才那个持枪杀人的人不是他一样,嘻嘻笑道:“陆监察使,我不像你那样闲得发慌,有那么多时间去钻研那本厚书。”
“你知道的,我手里攥着俞襄80%之上的军政大权,整日忙得不可开交,法律是吧?我不懂法律,但我明白一点,在俞襄、在我的地盘上,还从来没有人敢指着我的鼻子说事的——不过你瞧,现在也没有了,不是吗?”
“指挥官阁下……”陆邴不赞同地皱起眉头,还要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