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希明接收到宋陨星的眼神,悄悄用手肘碰了碰一边傻站着的周尚。
周尚一个激灵,措不及防往前走了一步,然后在一众人的目视下被迫开口道:“那个,穆府君,这不就巧了吗?就在前两天,我麾下七师兵团在豫北城外巡防,回来后就向我汇报,声称于郊野处见一列兵卒徘徊着不进不退,他们唯恐这些人有所歹意,就自作主张把人给围了,最后还放走一个头头,护送着这个头头去了望姚。”
“他们回来后我还训斥了他们呢,你说这遇见了歹人,怎能留下活口放虎归山呢?穆府君今日一说,原是我那下属们冒犯了您的人,也幸而留下您一命,也实在是幸中之幸了。”
跟着宋陨星和楚希明混久了,憨厚如周尚,那张笨嘴也能编出点儿混话来了。
宋陨星在周尚说完后,作了然状地煞有介事般长长“哦”了一声,转头面向穆桓,笑眯眯道:“穆老府君可听明白了了?”
“我这手下人职责之内,都是分内之事嘛,你说你那一队人就那么巧地出现在那儿,又一声不吭地驻扎在那儿不走,可把我的人吓坏了,多有冒犯,也在情理之中了。”
“虽有冒犯,但穆老府君这不是还能好好地坐在这里与我告状么,想来也没什么大碍,一向大气如穆老府君,便莫要介意这点子芝麻小事了。”
话里话外,颠倒黑白不说,还要给人家穆桓扣个行事不明、心存歹意的帽子,真真是损到了极点。
穆桓都要被气死了,哼了又哼。
可经过这么几次口角之争,他也算是看出来了,他诡辩不过宋陨星,便咬咬牙咽下这个闷亏,转而道:“废话少说,你就说放不放人吧!”
话题步入正轨,在场众人不免都把目光看向一直垂然不语的唐落本人,只见唐落一身天青色长袖衣衫,青葱盎然,显其风姿卓华,漂亮动人。
然而天青色不只衬人干净有生机,因为唐落这几日深陷敌营所思良多,前几日又食而又吐,折腾了那么一回,总之,如今身形是显著消瘦了些,搭配着天青色衣衫,更衬它身娇体弱,单薄羸弱,面色也更白皙,一副病容久未愈的模样。
穆桓这边的人一致觉得,唐落绝对是受了宋陨星等人的虐待了,心里不由鄙夷。
虐待俘虏不仅有伤天和,还有损人德,易招致天下人怨恨——毕竟乱世之下,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一生都不会成为俘虏。
何况,即便在场众人除了穆桓和郑语,谁都不知道唐落的真实身份,但世人总是对美人多一份偏爱的。
何况这个我见犹怜的美人还是他们暨淮的随军章京,为帝国做出了那么多贡献,所以暨淮一方的士兵纷纷露出愤怒不已的神情,皆瞪大眼睛目光射向宋陨星,外人瞧着便觉得他们似乎格外重情义一样忧心同袍。
宋陨星丝毫不理睬他眼中杂碎一般的存在向他看来的视线,犹自逗弄着唐落。
修长有力的手拨弄着唐落手上的链子绕圈圈,并时不时拽上两下,漫不经心回应了句:“这还要看穆府君您老人家有没有诚意了。”
“诚意?那不知宋上将要提什么条件?”穆桓谨慎地没有率先开出条件。
“我提条件,何以显你诚意?”宋陨星斜倚着身子靠近唐落,并不时对其上下其手,瞧着他这敷衍的样子,好似极不在乎这次谈判一样。
“那穆某便直言了。”穆桓努力忽视宋陨星那放浪的举动及不礼貌的态度,道:“一个小小的章京而已,想必宋上将留他至今,也已遣了人去查他过往的底细去了,穆某便明人不说暗话了,百颗烛龙火,两架惊天誓,一支锋火枪,这些,换唐落一人,穆某已觉足矣,不知宋上将满意与否?”
宋陨星没说满意,也没说不满意,只是照常又去挑逗唐落,两根手指抬起唐落的下颔,语气散漫道:“小阿落,你瞧你这老府君,这么抠门,一点子火器就想把你换走,可见是不重视极了。”
“阿落,不若你就跟着我好了,以后跟着我混,牙齿缝里漏出来的,也比这些强上万分。怎么样,考虑考虑?”
他说着,眼中浮现一些期待的神色,不明显,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出来。
唐落依然垂首把自己当个石头,并不答话。他现在是谈判中心的人物,是即将被交换的物品,最好是不说话,静待结果便好。不然也是白添麻烦,反而不利于穆桓将他赎走。
“宋陨星!”穆桓怒声开口,“老夫平生从未见过你这般狂妄无礼之徒!谈判桌上嬉笑玩闹,不敬长辈,不重来使,你实在是……”
忍了又忍,从刚才忍到现在,穆桓终是再忍不下去了。
“穆老府君,”宋陨星笑着打断他,仍旧是不着调的纨绔模样,“别这么着急,别动这么大肝火,你这年纪嘛,老是老了点儿,但要活,还是能活很久的。可不要因为在这儿动了气,然后一个不注意就要入土,那多不值得。”
“你!你、你、你……”可怜穆桓一大把年纪,生生被气得说不上话来。
“我?”宋顺星顺着他的意用手指了指自己,又道:“你赎人嘛,一个大活人,到底是一条生命呢,那么点儿死物怎么好意思来换?我劝穆老府君还是再多想想吧,反正我是不介意养着他当个宠儿玩儿,从头到尾着急的也不是我。”
“你!”穆桓差点儿被气个仰倒,强制着自己深呼吸了好几个回合,才复又平静。
然而见宋陨星仍是那副吊儿郎当、满不在乎的模样,只好咬咬牙狠心道:“最多只能增加我望姚每年新式军备的3%的份量,再多的,恕穆某拿不出来,到那时,你我两国面上都不好看!哼!”
“只有这么……点儿吗?”宋陨星戏谑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