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了近乎一天一夜,又这般大病一场,可想而知唐落的身体有多虚弱。
唐落以手拄地撑着身子微微挪动了些,正好避开了宋陨星自上而下投在他身上的阴影。
做完这些,他抬眸,看了宋陨星片刻,缓缓问道:“你想怎么欢心?”
宋陨星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于是他便又听到榻上的人道:“求人我会,但更擅长的——是杀人。”
就那么面色苍白的虚弱的笑着,可又似胆大如虎模样,刚醒过来就敢亮起并不锋利的爪子威胁人,真是……
宋陨星有些好笑地看着他,就好像是被他气笑了一样,“你应该学着求饶和示弱,尤其是性命攥在敌人手里的时候。”
唐落不置可否,但他笑着摇头,道:“可我猜你不会因此欢心。你会烦腻,”他眨了眨眼,笑得无辜又纯良,”——因为死在你手里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你会因为他们求饶就放过他们吗?”
他猜得太对了,这么强势的一个帝国上将,最不缺的就是别人的恭维和求饶,那恰恰也是一个上位者最不可或缺又最为厌烦的,所以一味地示弱是不可取的,或许宋陨星此时对他还有些兴趣会留着他的命,但当他烦了呢?
所以,趁那点儿微弱的兴趣还在,必须换个方式“续命”,只有让宋陨星知道他本身的价值,他才有机会活着回到暨淮。
“你很有趣,”宋陨星果然被他逗笑了,“看样子,也很怕死。”
“是人都会怕死,而我只怕死得毫无价值。”唐落轻轻一笑,病弱之美胜天仙,“还有,你笑了。”
“笑?”宋陨星后知后觉地扯平嘴角,然后大马金刀地坐在床榻边沿,定定地盯着唐落,再次扯唇露出森森白牙似笑非笑,“我笑了吗?我说没有,你有异议吗,唐落?”
唐落一掌拍开宋陨星在他身上摸索作乱的爪子,面无表情。
“你倒是……”宋陨星收回被拍了的手,指尖摩搓了下,复又看向唐落,“没想到病过一遭后,你却是变得大胆许多——这很好。”
“不过,你知道的,我想知道的、能让我欢心的,从来都只有那一个人。”
“左右你又回不去暨淮,把他的消息告予我,你想要什么——哪怕是爵位和兵权,我也能许你。”
“即便之前我知道,”唐落静静地仰视宋陨星,语气平淡:“可现在我也不知了。”
“哦,是这样啊。”宋陨星读懂他婉拒的话意,倒也不怎么恼怒,像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方折纸,打开后摊在唐落身前,他指着纸上的画,道:“那这个呢?你应当识得。”
画上之物正是凰礼。
认得这块玉佩的人总共不过十指之数:唐落自己,江灼,穆桓,郑语,暨淮皇帝,还有冯亦宏。
但是,绝不该包括敌将宋陨星才对。
然而这画上之物画得精致,细节之处分毫不差,就好像执笔之人亲自把玩过凰礼一样。
可……那怎么可能呢?
唐落十分确信暨淮集各方势力花大心力做的保密工作不可谓不牢固,现在看来,似乎仍有漏洞。
“是敝国上将的玉佩,凰礼。”唐落冷静对答。
“不错,就是凰礼。近来我收到消息,望姚那边接连派人潜入峡谷道、滚骨坡,所找之物,正是凰礼。唐落,”宋陨星黑眸沉沉,“你培训的手下真不怎么样,你都作出这么大的牺牲了,郑语那个蠢货却连凰礼都敢弄丢,真是废物。”
这句“废物”不知是说郑语,还是在说唐落。
而这声“唐落”指向的可能也不是章京唐落。
所以,又是试探。
唐落不顺话,半晌,开口:“我饿了。”
“……哈哈哈哈!”一瞬间的怔愣后宋陨星长声大笑,缓了笑意后难得大方,“好吧,好吧,不逗你了。”
但他转而笑意又深,“我堂堂上将府不至于少了你的吃食,但是,你之前吃而又吐折腾了好大一顿,你总得告诉我怎么一回事吧。”
闻言,唐落面上微僵,他真没想到绕来绕去最后仍绕不过这个话题,竟白让他被宋陨星逗弄了一番。
宋陨星面上不催,眼神却焦灼,是不言的强势的催促。
“我……我挑食。”唐落语毕,脸色羞红了大半,微微支着身子向床榻里边藏了藏——虽有苦衷,可毕竟这么大人了,这也太……丢人了……
“原来是挑食啊,”宋陨星笑意盎然。
“挑什么?”
“……荤食。”
原来是只食素动物,怪不得身体瘦弱成这个样子。宋陨星摇头叹气。
“好,我让他们少做这些便是。”在这人看不见的地方,他的眸光罕见的温柔,“你且先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