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唐落的存在,这场帝国之战早就结束了,战士们便无需时刻面临死亡,百姓也不用日日担惊受怕……或许,唐落本就不该存在,他活着的“价值”,在温少安、在所有俞襄人眼里,就是充当无限拉扯延伸这场战争的恶凶,唐落,就是免言战争的罪人!
或许,唐落永远不曾料到,因两个国君的贪婪而引起的世纪大战,不知何时,罪恶之名反而竟全归在他唐落头上了。
宋陨星安慰性地拍了拍温少安的肩头,道:“去用心查查吧。若有必要……不,现在就动用所有安插在望姚的探子,再从十三师抽调人手潜入尧观……总之,不惜一切代价搜集有关唐落的的情报。我要知道,他的人现在到底在哪儿。”
“臣……是。”温少安张了张嘴,到底是应下了。
经过温少安这么一打岔,宋陨星此刻已全无方才的懊恼与自我怀疑,当然,他还是要抓唐落的,一次失败了,那就再来一次,就算是如温少安所言最后不得不踏破望姚,也要找出唐落这个人来。
他起身,拢了拢衣襟,用一条发带简单地绑束住那一头墨发,然后从温少安手里接过了那沓子或勾或画或推演的纸,转头见温少安仍未离去,又想到什么似的,问:“那个叫唐落的……随军章京,你是怎么处置的?”
“前几日由吴璨监管着,现下已提入揆事府候审。”
宋陨星闻言身体明显地顿了下,才轻声问:“你对他用刑了?”
温少安有些疑惑地看了眼宋陨星的反应,答道:“还没有。那个唐落的官职不小,是高层敌将,未得上将吩咐,臣还未作处理。”
似松下一口气,宋陨星说:“其他人先审着,这个章京暂且留着别动。”
“是。”温少安想了想,将洛雾的情况与宋陨星说了,请令道:“上将,洛雾是唐落的心腹,肯定知派晓不少机密,死了可惜,臣请示派一良医救治,再行审理。”
“一个幕佐……”宋陨星没太在意,毕竟听温少安的描述,那个叫什么洛雾的怕是快死了,恐也问不出什么来,不过也可如温少安所言试上一试,“他能耐不小,在丰央大街炸伤了楚希明,现下我府上数得上名号的医生都在他那里,你去他那儿要一个。”
“谢上将!”温少安谢礼欲退,宋陨星却又叫住了他,有些犹疑道:“那个自称是随军章京的唐落,他的话,你信几分?”
温少安头也没回,“臣一分也不信。从龚千里、洛雾和郑语的表现来看,他不只像一个章京, 他所说的,臣不信。上将,您若有疑虑,臣即刻吩咐给他施刑,您知道以臣揆事府的本事,没有什么是问不出来的。”
“罢了。”宋陨星几不可察地叹出口气,“他的事,你先不要管,我自有打算。”
“诺。”温少安走了。
宋陨星站在原地许久未动,良久之后,忽而席地就坐,手一挥,近百张纸纷纷扬扬在空中飘飞、坠落,宋陨星看着它们,低低地笑了。
其实,温少安还是低估了他对唐落的执念,这执念之深,竟原来早已教他动用私权了,所有机密也好科技器械也罢,所谓这些,都不过是他迷惑世人的说辞罢了,要想抓捕唐落,何须什么理由,只不过是他想得到他罢了。
纸张已经全部落地了,宋陨星越笑越酣怀,他不由在心里嘲笑自己,什么时候竟也开始自欺欺人了呢?七年的时光太久,什么都会变,何况他本就“居心不良”。承认向来不难,何须否认逃避?
“好吧,”他低语,“这次就算是你赢了,我认输。不过阿落,不管你是逃了也好,还是掩藏着也罢,我会揪出你来的,我一定会揪出你来的。”哪怕……是用一辈子。
已是黄昏,夕阳垂直,霞光弥彩,暮光四溢之下,一切都是那么的朦胧而美好。
宋陨星终是释然,一扫几天来的迷茫挫败之感,他一旦不再纠结,便显出身上那股自信甚至自大的气焰来。与唐落的第一次交锋,虽他落败,可他到底是想明白了绝不认输,因为,他期待着他们的下一次交锋,期待着终有一日将那人牢牢握在手里。
宋陨星想罢,思虑了下,决定去见见那个“茶公子”,毕竟,除去随军章京的重要身份不说, 锦安夜,流星火,三世缘,银容面,布衣长衫,明眸璀璨……茶公子留给他的印象着实不浅。
揆事府占地面积并不算大,可却内有玄机,到底是侦察师执事官的府邸,真正玄妙的是这座府邸的地下监牢,曲折,蜿蜒,潮湿,昏暗,审刑声、惨叫声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