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救得了谁?”陆艾诘问自己,答案只有呼呼作响的北风。风声中果真传来箴言,陆艾听到了想要的答案,醍醐灌顶——真正意义上的消灭贫困,从贫困之人沉默的消失开始。
凌晨时分,陆艾从高楼跳下。
一个影子的现身,将陆艾从濒死的境地又拉回人间。她最后的记忆是自己被抬到救护车上,还没来得及品尝死亡的窃喜便失去了意识。再次醒来后,她见到的第一个人是叶绵,以及,附身在叶绵身上的一个鬼?陆艾从未见过鬼,所以她不敢确定。
察觉到陆艾轻微地活动,叶绵立即按铃叫来医生,激动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情况稳定后,医生又去其他病房查看情况,病床边只剩下叶绵。明明憋了好多话要说,叶绵始终犹豫着不忍上前,害怕陆艾再次从自己身边离去。
叶绵的眼睛微微噙泪,透亮得像玻璃珠;陆艾记得小学一年级第一次见到陆艾,她怯生生地问自己能不能和她一起玩时,也是这个样子。
正值午后,刺眼的阳光被窗帘遮挡住一半。
“看到了吗?她的心中藏有一只鬼。”一个声音从陆艾的身体周围传来,并且显然只有陆艾能听到。
在陌生声音的指引下,陆艾的视线再次回到叶绵身上,的确有一团黑雾笼罩着她,时隐时现。可此时,陆艾的身体还是太过虚弱,支撑不了长时间的清醒,刹那间她再次陷入昏迷。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陆艾渐渐能够站起来走一段路,脊椎和四肢也没有大问题,这意味她很快就能出院。
也正是因为这段时间叶绵的悉心陪伴,反而加快了陆艾对阴阳眼的适应。附身在叶绵身上的鬼名叫蚀梦者,会蚕食掉宿主生活的希望,宿主时常会因此产生梦魇,困在梦境中无法清醒,时间久了就会产生精神不佳、抑郁、狂躁等症状。
“她会死吗?”陆艾与自己身体中的声音对话。
“会死。除非把蚀梦者驱逐出去。”声音回答道。
陆艾又走神了。
从小学开始,她们就是很好的朋友。在五年级时,陆艾的成绩渐渐变差,而叶绵却像是开了窍一样始终名列前茅。叶绵写作文很厉害,经常会上台拿奖状,从老师手中领取陆艾望尘莫及的奖品,那时候,陆艾发觉自己全身发麻,最大的感想,竟然是叶绵下了咒语,抢走了自己运势,因此,陆艾有些不愿意再和叶绵一起玩。
初中也算是满足了她的愿望,两个人因为学校不同而逐渐没有联系,直到命运将她们再次绑定。
高中的一次英语口语比赛中,陆艾发现作为主持人的叶绵依旧在舞台上闪闪发光。那时候,她明明很喜欢这样落落大方的人,却不由得生出一丝嫉妒,嫉妒叶绵的性格好、成绩还不错,家庭条件优越,母亲又是政府体系中的官员,降临在她身上的一切都是完美的。叶绵就是这样不费吹灰之力,轻巧地获得了陆艾想要拥有的美好。
陆艾厌恶自己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可是每次靠近叶绵,自己就会有一种失控的冲动。于是整个高中时期,陆艾都在刻意地远离叶绵。
临近毕业时,叶绵特意借给陆艾一本小说,就是为了让陆艾能够在毕业之后,还可以以还书为借口来找自己。这点小心思,两个人都心知肚明,但是陆艾收下了书,却再也没有联系过叶绵。陆艾认为自己就是感情淡漠的人,她的每一个人生阶段都有朋友,然后进入下一阶段就把旧友扔掉,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与人失联是她最擅长的事情。
可是经过这一次特殊的经历,置之死地而后生,她忽然重新想到自己曾经疯狂的嫉妒情感。陆艾始终希望能够成为叶绵,占有她的一切;却又在某些瞬间,急迫地渴望拥抱她,不阻隔着任何布料衣物,肌肤相亲,占有她本身。
“叶绵,这本书我看了六年,还是没有看懂。还给你吧。”陆艾不愿意承认,其实叶绵借给她的书始终被珍藏着。
陆艾回到阔别已久的宿舍,又收拾行李准备离开,室友始终不在。
即将离开时,陆艾双手合十,心中默念:“这个世界对我不好。”
她听到的声音传自心间,可她宁愿相信人外有神灵而非自己心中的鬼怪,依旧双手合十:“但是对她很好。”
闲言碎语不断从心间传来,陆艾不做理会,仍旧虔诚地闭目祈祷:“我希望能对她再好一点。如果神明听得到,为什么不能多多眷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