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收到魏昭君急报,齐长宁风驰电掣般返回,即刻封锁宫城,迅雷一般撒开天罗地网,亲自审问一干人等,令禁卫逐处搜查,最终确定是南乔木借送鲈鱼之机混入宫中,挟雪霁潜入明渠逃走。
水那么冷,雪霁的身体……南乔木该死!
铺天盖地的搜寻下,直到第二日午时依然没有雪霁音讯,向来七情不上面的齐长宁脸色越来越沉,廷尉、司隶校尉和徼道巡使等人大气不敢喘,殿中压抑之极。
接近傍晚时分,廷尉府匆匆送来急报,称啬夫在京郊的芦苇荡中发现一具女尸,腰间佩戴金缕玉犀带。
齐长宁倏然而起,如风一样掠过廷尉与诸官身旁,未待众人反应过来,天子身影已消失于宫门之外。
策马疾驰在烈日骄阳下,齐长宁发丝里都冒着寒意。
芦苇荡中的女尸纤细苍白,脸被水底石块撞得血肉模糊,腰间的金缕玉犀带上,鲛珠幻彩流动。
仵作伏跪于地:“启禀陛下,此女死亡时姿态蜷曲,并非挺直,乃溺水而亡,口鼻中发现泥沙……其余细节因惧冒犯贵体,未敢进一步查验。”
缤纷层叠如繁花的夏裳,出自御造,紧紧贴在女尸身上,无人敢脱。
齐长宁下了马,慢慢走近女尸,阳光拉长他的身影,如乌云般罩下。
齐长宁并不看女尸——南乔木绝不会让雪霁暴尸荒野。他俯身扯下鲛珠,鲛珠蓄温持久,按理浸了一整夜的水后应已冰冷,此时却依然温热,他们是在午时左右上岸,现在应已远去。
河水泛着银光,河边芦苇茂密,苇叶在微风中摇曳,一片静谧的生机。
齐长宁直起身,目光扫向芦苇荡,沉声道:“去搜苇荡,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
众人进入芦丛后,齐长宁冷峻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痕。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在雪霁心中,他费尽心力寻来的无价之宝,如尘埃般微不足道。
齐长宁攥紧手中鲛珠,指节微微发白,浸过冷水的宝珠能被阳光温暖,答应过放下从前的人却不能真的放下从前。
“陛下,苇荡中发现南去的足迹!”
“禀陛下,这里有往西的踪迹!”
陆续有人在芦苇荡中发现线索,每个方向都有些微踪迹,显是故意为之,扰乱追踪。
找到现在仍无消息,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们没走正常的水陆两道,而是从没路的地方出逃。
雪霁现有身孕,身体如何承受得住?
齐长宁抬头,望向夜色笼罩的远方,沉声道:“分成几组,各自沿发现的踪迹追寻,重点搜无路之处!”他率先转身,带上寥寥五人朝东去。
东方山陵连绵,是最容易甩开追兵的地方。
山中无路,黑暗中,脚下全是湿滑青苔和交错乱石,雪霁双脚像灌了铅,咬牙跟上南乔木的步伐。
山风夹着潮湿夜雾拂来,凉意直透骨髓,南乔木忽然停住,转到雪霁身前蹲下。雪霁伏到他背上,南乔木托起雪霁的腿,将她背起来。
雪霁贴在温暖宽厚的背上,有些恍惚,熟悉温度与触感令她仿佛回到从前,乔渊背着她冲过火势凶猛的白莽山,乔渊背着她在黑松林中疾跑……
如果南乔木永远是乔渊,该有多好。
雪霁抬手搂住南乔木的脖颈,将头轻轻靠在他颈侧,南乔木□□,胸口一起一伏,全是疲惫的气息,连续两夜未眠,汗水浸透了重衫,甚至连发丝也湿漉漉贴在皮肤上。
“乔大哥……”雪霁低声唤道,南乔木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明明已经精疲力竭,还是加快脚步。
脚下忽然一滑,南乔木的身形猛地一晃,雪霁轻轻“啊”了一声,手臂下意识收紧,南乔木一只脚跪地,另一条腿勉强稳住,喘息着想站起。黑暗中,一个人影突然从侧边冒出,伸手扶住南乔木臂膀,将他托起。
雪霁一惊,转头看向那人。
那人身形高挑,站在月光下,容貌华美如牡丹,一双桃花眼含情如醉。
雪霁睁大眼睛,不敢置信:“萧翰之?”
听到雪霁唤他名字的瞬间,萧翰之脸上露出几乎说得上哭泣的神情,那神情一晃而过,萧翰之最终挤出一个微笑:“是我,雪霁,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