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和刀子一样,好不好得看用在什么地方。”乔渊抓起大棒骨咬住一撕,将中间还带着血丝的贴骨肉叼进口中,最最简单原始的白水煮肉没加任何调料,别有一番原汁原味的粗犷味道。乔渊大口咀嚼,吃得不亦乐乎:“名刀虽好,却不能用来剔肉,名酒虽好,却不配这般吃法儿。只有最烈的酒才配最香的肉。”
桑朱大笑,咕嘟嘟灌下半囊酒,晃晃手中半空的酒囊,对乔渊手中无甚变化的酒囊投以鄙视目光:“话说得好,酒量未必就好。”
乔渊亦是一口气灌下半囊烈酒,不甘示弱的向桑朱晃晃手中半空的酒囊。
待雪霁端着一整只色如琥珀的烤小山猪进屋,两只酒囊已经空了。
“阿父,总喝烈酒胃会出毛病的!我带了自酿山酒,喝那个吧。”雪霁拿走两支空空酒囊:“乔大哥,你也不能这样饮酒。”
“哎,我的女儿什么都好,就是和她阿母一样,管得太多。”桑朱喷着酒气,从猪颈上割下一块带着焦香酥皮的烤肉递给乔渊:“雪霁烤的肉很好,可酿出来的酒甜嗖嗖的,不够劲儿。”
乔渊接住桑朱递来的烤肉:“雪霁姑娘纯善至孝,有这样的女儿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趁雪霁去放空酒囊,桑朱又自矮几下掏出两支满满的酒囊,扔给乔渊一支,自己也举起一支拔开木塞,笑道:“可不能和那些没用的男人一样,被女人管得死死的。”
正说笑,门口的兽皮帘子被掀开,正午阳光射入室内,乔渊不由抬手遮挡突如其来的强光。
逆光中,纤细婀娜的人影步入屋内,来人仪态万方风致嫣然,像西戎女子一样披散着如云乌发,又像汉地女子一样勒着抹额,厚厚的白色面纱自抹额垂至颈项,将面容遮得严严实实。
“阿母,”刚取走空酒囊又看到两支满满的酒囊,雪霁见到蒙面女子如同见到救星,立刻告状:“阿父喝了好多烈酒。”
蒙面女子放下手中托着几碗酥酪的木盘,走至桑朱身前,一语不发向他伸出手。
刚刚还在笑话“没用男人”的桑朱乖乖交出手中酒囊,以一种和凶悍外表截然不同的温柔声音道:“没有雪霁说的那么多,一点点,只有一点点。”
好似一只被驯服的温顺大熊。
乔渊目瞪口呆。
桑朱指着他对蒙面女子道:“阿望,这是乔渊。”搂住蒙面女子纤细的腰肢,桑朱脸上洋溢幸福光彩:“这是雪霁最慈祥体贴的母亲、我最温柔善良的妻子、全天下最最美丽的女人,阿望。”
乔渊向蒙面女子深施一礼:“见过望夫人。”
望夫人点点头:“你们不能一味喝酒,先吃些酥酪养养胃。”声音嘲哳低沉,嘶嘶冒气,仿佛嗓子被撕裂了一般,与绰约风姿全不匹配。
桑朱指着酥酪,对乔渊道:“这是阿望亲手做的,美味无比,你快尝尝。”
端起一碗凝脂般的酥酪饮下,乔渊回味片刻,由衷赞叹:“人间至味,入喉即化,望夫人厨艺委实精妙。”
“如何,我说的没错吧。”桑朱大喜,端起一碗酥酪喝下:“阿望,这小子诚实,不说虚假恭维话,你的厨艺很好,和雪霁不相上下。”
面纱轻颤,望夫人似乎在笑。
“阿父,你不诚实。”雪霁也端起一碗酥酪,笑着揭穿真相:“乔大哥,我阿母厨艺委实糟糕,上回做的酥酪是馊的,阿父吃完闹了好几天肚子。这回诳你先吃,是让你试毒。”
桑朱哈哈大笑:“哎嗨,我的女儿长大了,不向着阿父啦。”
雪霁依偎在母亲身旁,用小锤砸开山核桃的硬壳,将果肉细致剔出完整置于小瓷碟内,送去与阿父下酒。
她行走在柔软厚实的兽皮上,轻盈如蝶,所过处地毯上的簇簇针毛伏倒又弹起,让人想起春风拂过山花依次绽放。
望夫人看着女儿无可挑剔的容姿,思绪有些飘忽:若在旧时节,这等无暇美貌要令多少贵胄公子倾心爱慕、魂牵梦萦,在她行经之地徘徊不去,深夜里辗转思服……只是雪霁生长在深山,又到哪里去找相伴一生之人?
桑朱与乔渊议论天下局势,说到兴起时桑朱的汉话不够用,乔渊便以西戎语接上,两人聊得热火朝天,无暇他顾。
不想打搅二人谈性,雪霁俯身将瓷碟轻轻放在矮几上。
乔渊突然转头,眼中闪着熠熠光彩看向雪霁。雪霁似有所感,也在同一时刻抬头望向乔渊,四目相视,同时一笑,又各各扭开脸,一个继续同桑朱聊天,另一个转身往回走。
面纱后,望夫人将两人未曾在意的小小默契尽收眼底,别有意味地审视起乔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