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梨花挥手让他进来,探子单膝跪在地上,禀报着任务完成的情况。
“小人已经按照郡主的吩咐,将谢轻舟娶妻一事不经意透露给了程御史。眼下,程御史正备了贺礼,要上门恭贺谢轻舟新婚大喜呢。”
贺兰梨花提了提嘴角,神情轻蔑又得意,她一字一顿地告诉面前的人,“好了,这次你做的不错。记得在程御史登门前,将孟韵娘的身份无一俱漏地告诉他。记住,无比要让程大人非参谢轻舟不可。”
探子垂手,低声道:“小人定不负郡主重托。”
“辛苦了,这没你的事儿,先下去吧。记得把程御史给我盯紧了,他若是跑了,我唯你是问。”
探子躬身应是,掉头离开。
贺兰梨花挽着手花,翘出兰花指的模样,来回欣赏着自己,指尖点点猩红,像极了鲜血的颜色。
凝神看久了,眼前的光逐渐浮现出了模糊的重重圆影。
指尖从鼻头落下,擦到唇瓣,胭脂剥落,是与蔻丹二样的红。
谢轻舟,你不是想娶那个孟韵娘吗?
本郡主说过,一定会送你一份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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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宅,书房。
楚原一早便收到楚容送来的消息,说谢轻舟一行已经回到了衙署,所以他料想,谢轻舟应该会很快前来寻他。
午膳后不多时,人便已经穿林过院,恭恭敬敬、端端正正地站到了自己面前。
“先坐下说吧。”楚原从案桌后起身朝他指了指不远处的案几,“你来正好,陪我下会儿棋。”
谢轻舟躬身应是,“孙儿遵命。”
楚原知道只有谢轻舟有求于自己时,才会像现在这样乖巧,让他作甚便作甚。
当下了然于胸地看了他一眼,楚原淡笑着,走出了第一步棋。
“你那个韵娘的事,可谈妥了?”
楚原眯着眼睛,看着桌上的棋局,思索着下一步该下哪儿。
谢轻舟微微一笑,点头道:“谈妥了。”
楚原一愕,皱着眉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嘴上故意道:“既是谈妥了,又何必来寻外祖父呢?不是该忙着张罗请帖宴客么?”
谢轻舟又是一笑,不着痕迹让了一子,恭维道:“外祖父替孙儿将一切物件备齐,孙儿现在除了接新妇过门,哪里还有什么别的要忙?”
楚原笑了笑,棋局吃了他一子,嗔道:“滑头。”
“说吧,要外祖父办什么?三书六礼皆已备下,只要谢大人一声令下,老夫便可登门求亲。”楚原捋了捋斑白的胡须,感叹道:“我已经许久不曾替人操持婚事。犹记得上次,还是送你母亲……”
提及伤心事,楚原立马便止住了口,心知此言怕是戳到了谢轻舟的心事,感觉去看他的脸色。
谢轻舟若无其事地落子,嘴角噙笑,“既如此,那孙儿便托外祖父,选个良辰吉日,将一应礼节送到孟家。孟家二老不是刁钻拿乔之人,心疼韵娘,也体恤我的处境,同意婚事一应从简。”
楚原长叹了一气,对他的做法点头默许。
眼下局势的确混沌不清,苏杭水贼一事线索说断就断,由此可见,贺鹰背后势力来头不小。
时值多事之秋,其实并不是一个成婚的好时机。无奈贺兰梨花千里迢迢追到苏城,若是谢轻舟不娶孟韵,朝中的风怕是要逼着他娶郡主。
楚原身边眼下只这么一个外孙,女儿又去了,心疼得紧,便道:“就算一切从简,咱们自家人也得摆上一桌喜宴,方才像话。就是苦了你阿爷阿娘,若是还在身边,看到你终于成婚,不知该有多高兴。”
谢轻舟落子的动作一顿,盘中波诡云翳的局势稍稍停滞,片刻后,手中的黑子方才重新落下。
“外祖父,孙儿一日未曾忘记他们。”
说着,谢轻舟抬眸看着楚原,眼中寒光骤现,像封存了无数火焰。
只需寻到冰雪消融的一线机会,便可奋起将一切燎尽——只需那一线机会。
楚原叹了一声,将手里的棋子摆上,不过弹指一挥间,谢轻舟故意输掉的半壁江山便绝处逢生。
“往生的人我不管,都已经尘归尘,土归土,但活着的人得给我好好活着。”楚原意有所指地提醒着谢轻舟。
谢轻舟颔首,应道:“孙儿遵命。”
他的确得好好留着自己的命,这样,才能将韩国夫人和背后给她撑腰的贺兰氏一举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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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轻舟不在衙署,孟韵同楚容知会过后,便带着青幺回了铺子。
孙妈喜洋洋地将二人迎进门,招呼伙计照顾客人,忙拉着二人在后堂看了又看。
“娘子这些日子都消瘦了。”孙妈心疼地看着孟韵,又拍了拍青幺肉嘟嘟的背。
两相对比,对孟韵的心疼更甚。
意识到孙妈在做什么后,青幺红着脸大喊道:“孙妈!”
孙妈讪讪一笑,也解释不出个所以然,只搓着手道:“哎呀,我就看看。”
孟韵将孙妈拉着一同坐下,问了问铺子里的情况,“这些日子铺子里忙不忙,要不要我和青幺一起回来?”
孙妈一听她要回来,忙摆手拒绝道:“娘子只管美美地做新娘,暂别分出心思照看这处。铺子一时半会儿还有孙妈顶着,不会出什么差错。”
孟韵听见她口中说的“新娘”二字,不免吃了一惊,微红着脸道:“孙妈,你……从何处知晓?”
他们才刚从家中返回不久,即便消息再快,也不该现在就传到孙妈耳里。
莫非是谁提前告诉了她不成?
孙妈一拍脑门,像是才想起来,匆匆道:“娘子不提,我都一时忘了。谢大人临走之前,吩咐我要交一样东西给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