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那些纷飞的黑烟全部汇聚起来,竟逐渐显现出一抹黑色的身影。
离尘原本以为这只妖会长得面目狰狞,有着尖锐的獠牙和触角,但实际与他料想的大相径庭,此人不仅身高八尺,还长了一张眉清目秀的脸,肤白如雪,眉目疏朗,一双赤红色的瞳仁在月光下显得妖冶非常,却丝毫没有破坏整张脸的美感。
若不是浑身散发着妖气,谁能想到他是一只千年大妖?
离尘目不转睛地打量着他,听见他凉薄的嗓音:“怎么,一千年未见,你不认得我了?”
离尘心中猛然一颤,不假思索道:“什么一千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连澈,我是渊烬啊。”
离尘皱了下眉头,他不知道连澈是谁,渊烬又是谁,只觉得面前这个人的血色瞳仁在夜幕之下极为诡异。
“我不是什么连澈,也不认得你。”
渊烬笑得很狂妄,笑够了才轻飘飘地说:“一千年前,你打碎我一颗毒牙,又和长临神君联手将我封印在冰海,害我险些丧命,怎么轻易便忘了?”
他说得一本正经,但离尘全无印象,甚至觉得有些荒诞:“你说你叫渊烬是吧?那些事与我无关,我只是一介凡人,百年光阴尚且未度完,何谈千年前?定是你认错了人,快把赤荒石交出来,别逼我动手。”
渊烬不为所动:“我之前也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找错了人,因为你除了脸跟他一模一样,其他全然不像,甚至体内连半点妖气都没有。”
离尘像听见了什么笑话,扯出一抹讥讽的笑意来:“我是人又不是妖,当然没有妖气。”
渊烬笑着摇了摇头,语气漠然:“你不是人,亦不是寻常意义上的妖。”
“别再说这些没用的,我只有一个目的,赤荒石。”
“赤荒石我是用来压制妖气反噬的,可给不了你。”
“那就无需多言。”离尘握紧剑柄,正欲与之大战一场,谁知渊烬却抱起了双臂,一副不打算应战的模样,看向他手中:“你难道不好奇那支洞箫的来历吗?”
离尘垂眸看向手中的箫,竟觉得莫名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在他出神的间隙,渊烬已一步步朝他踱来,他立刻挥剑相向,渊烬抬手施法挡住了这一剑,与他对峙:“这支洞箫是你的。”
“我从未见过。”
“看来你失忆了,难怪。”
“我是人,不是妖,你真的认错了。”
“若只有你一人,我或许还会觉得是认错,但长临也在,就由不得我认错。”
离尘狠狠皱了下眉:“胡言。”
渊烬那双赤红色的瞳仁蓦然发亮,落到离尘眼中,直击灵魂,心神仿佛一瞬间被什么东西操控住。
“既然你忘了,那我来帮你回忆。”渊烬的声音再次由实变虚,飘渺如烟,将离尘的心神引到了渺远的天际。
那是一千年前。
天空中流云聚散,苍穹之下是白茫茫的雪域,不见生灵,有的只是皑皑白雪,和那奇迹般地流淌着的冰河,似一条白玉绸带蜿蜒千里,河水清澈冷冽。
茫茫雪域之上,有一抹青色身影渐行渐近。
呼啸的寒风从四面八方涌来,将那人的袍子吹得猎猎作响,衣襟上绣的几片竹叶栩栩如生,腰上系了一条玉带,被檀木簪子挽起的墨发随风飘扬,仿佛是这冰天雪地里最浓重的色彩,他仰头望向天空,琥珀色的瞳仁里映出一团光点。
于是他看见九天之上出现了一团淡蓝色的光晕,徐徐铺开,颜色变浅,最终化作一只白色的大鸟,有着洁白无暇的羽翼,如凤凰般漂亮的尾巴,浑身散发着淡蓝色的光晕,叫声空灵婉转,回荡在整个雪域。
这只大鸟在天空悠然地盘旋了几圈之后,朝雪地俯冲下来,身后带起长长的拖尾,像淡蓝色的流星坠落凡间。
大鸟在落地的一瞬间幻化出人形,身穿一袭月白衣衫,墨发如流瀑般披在身后,被一根发带松松地挽起,一双剪水秋瞳隐隐泛着淡蓝色的光,虽是男子却长得极美,身段清俊,颜如冠玉,五官美到无可挑剔。
他左手臂弯里搭着一支长约两尺的白玉箫,踏着积雪款款而来,像是雪中精灵。
青衣男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嘴角挂着明媚的笑意,唇红齿白,开口便是一顿猛夸:“你真好看!瑶池的仙子都没你好看,你是西王母座下的青鸟吗?不,不对,青鸟我见过,没你那么白,也没你好看,你叫什么名字?”
见对方默然不应,他也不沮丧,嘴角噙着笑,抬手行了一礼:“是我唐突了,在下长临,住在瀛洲,闲来无事就来雪域逛逛,没曾想遇到仙君,三生有幸。”
“原来是长临殿下,幸会。”
长临几乎要被这把清透如雪的嗓音迷得找不着北,努力稳住荡漾的心神:“你认识我?”
“不认识,但天帝之子还是听说过的。”
长临笑得明媚灿烂:“那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连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