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仲曦一直低着头,看着路面上的废弃的啤酒瓶,倒映着路灯的光。
全过程二人一句话都没说。
各自宣泄着心中的无奈和痛苦,各自渴望着这一场大雪可以不停。
许久之后,他才向陈彦琛伸手,陈彦琛拽住他的手,他就一把将陈彦琛带起。
陈彦琛之后给老伯买了几瓶酒,还有一个汉堡,让老伯趁热吃了。
老伯是哑巴,不会说话,手里抱着汉堡,看转头感激地望着陈彦琛,喉咙发出嗯嗯啊啊的怪音,大概是在道谢。
那晚回到家,洗了澡换了衣服后,二人面对面盘腿坐在客厅地毯上,梁仲曦给陈彦琛处理伤口。
陈彦琛眼角有一道伤,如果偏一点,他这眼睛大概就废了。
梁仲曦给伤口上药,陈彦琛闭着眼,偶尔忍不住疼”嘶”一声,却很快就止住。
梁仲曦本来也没想多说的,可心里该是忍不住,沉声说:“我跟你说过,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要先保护好自己。”
陈彦琛不服气地辩说:“他们在欺负那个老伯,那个老伯什么都没做,就是因为不会说话,那群王八蛋就去对人家动手。”
梁仲曦忽然停下手中动作,他好像在那么一瞬间,明白了陈彦琛为什么一定要帮他。
陈彦琛想要帮的想要救的,一直都是自己。
之后二人伴着酒,陈彦琛才缓缓说,上个月他跟乐倚云打电话的时候,那边门外传来了杨秋红的骂声。
杨秋红每个字都骂得很难听,乐倚云怕陈彦琛听到,立刻挂了电话。
陈彦琛再疯狂打回去,乐倚云都没有接。
后来陈彦琛给陈华谦打电话,他只想让陈华谦管好他自己的老婆,不要再骚扰乐倚云,我们两母子不需要你再来假惺惺地关照。
但他没想到,接电话的居然是杨秋红。
杨秋红上来就说:“你这个野种,有娘生没爹教,居然还有脸拿着陈家的钱出国?你跟你妈就是一幅德行,就知道迷得人神魂颠倒的,华谦的钱花在你们两母子身上,我都觉得恶心,你知不知羞?”
陈彦琛一句话都没有说,后来电话就忽然挂断了。
电话马上再响起,是陈华谦打来给他不停地道歉和做保证。
陈彦琛那时候一直都没有说话,直到听了陈华谦不停地说了十分钟后,他才打断:“我要钱。”
说完就挂电话了。
这些事陈彦琛说出来的时候,语无伦次的,梁仲曦听得很辛苦,才听得了大概。
梁仲曦是看着陈彦琛长大的。他见识过曾经有一堆陌生人进乐倚云的家□□扔,也见识过杨秋红登堂入室就就扇打乐倚云耳光。
陈彦琛小的时候还小,乐倚云每次远远看到杨秋红的车就会想办法将陈彦琛使开。
后来陈彦琛长大些了,明白事理了,砸过杨家的车,也打过杨家的人。
十岁的陈彦琛拿着一把水果刀冲向杨秋红,十二岁的陈彦琛对着杨秋红说,“我烂命一条,打不了抱着一起死”,十四岁的陈彦琛为了报复陈华谦,一把火烧了陈老爷子的灵堂。
他从出生开始,就在用着自己都不知道有没有用的方式去与这个世界反抗。
梁仲曦当下没说什么,那晚等陈彦琛睡着之后,给梁太太打了个电话。
他拜托梁太太这些日子能不能多些照拂乐倚云。
那一场雪下了整整一晚,那晚梁仲曦将在地毯上睡着的陈彦琛抱回房间,他离开之前,陈彦琛却勾住了他的衣摆。
陈彦琛痛苦地喃喃:“梁仲曦...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梁仲曦给他盖好被子之后,在他床边陪了他很久,很久,直到陈彦琛都睡过去了,他才低声说,“你什么都没错”。
我们都是,什么都没做错。
那一晚的大雪让整座城市一夜白了头,电台的天气预报只会预报天气,不会预告这一场雪之后,所有人都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有如陈彦琛第二天一早就拉着梁仲曦陪他去下订了一台阿斯顿马丁vantage。
有如陈彦琛开始经常翘课,经常流连酒吧,陈彦琛也是在那个时候,在一个地下酒吧,认识了杜嘉黎。
多少次梁仲曦在酒吧里把人捞回家,每次梁仲曦把醉醺醺的陈彦琛扔到沙发上时,都会蹲在他身边,语重心长地说:“陈彦琛,不要再这样喝酒了好不好?”
陈彦琛每一次都会拉着他的衣服:“梁仲曦,我头好痛。”
梁仲曦看到他这幅模样,心更痛。
可是他什么都说不了。
那时候的他都还会让自己深信,自己对陈彦琛的感情不过就是哥哥对弟弟从小到大的感情,纯粹得如初雪。
后来直到那年圣诞,梁仲曦看到陈彦琛在路边跟一个金发碧眼的小帅哥在当街舌吻,他才忽然发明白了,哥哥对弟弟,不会因为看到此情此景而心堵。
更不会产生非分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