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他仁慈,他为何就是看不见自己母亲的委屈?说他无情,他为何能如此爱护他的异母弟和他父亲的妃子,哪怕这对母子曾经严重威胁着他的地位。
她和刘邦,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个儿子呢?
这子既不类父,也不类母,偏偏又是她的独子,再怎么作妖她都没法拿他怎么办。
真叫人头疼。
至于刘恒继位这事儿……吕雉是打算持保留态度的。
如果刘盈真的早逝,而汉室江山又后继无人,那么刘恒,确为一个良好的选择。毕竟,比起戚姬,薄姬可真的不要太安分守己,刘恒的后代又那样有出息。
且看看罢。
【与秦始皇一样,刘彻也是一位少年帝王,他登基时,年仅十六岁。但二者不同的是,在刘彻继位之前,景帝已为其举行了冠礼。】
看到继位年岁,刘彻眼皮一跳:“父亲!”
群臣亦望向刘启,目露惶然。
刘启本也在为自己寿命之短而感到心惊,但见刘彻此表情,他反笑了,调侃道:“彻,你不想早点当皇帝吗?”
刘彻静默着一语不发。
刘启继续道:“怪道天幕说咱们彻儿时常被和始皇并列提起,原来都是少年……”他后面的话没说完,就被堵在了喉咙里——
刘彻用袖子遮住了眼睛。
刘启凑过去,弯下腰仰起脸:“不会吧,真哭了啊?”
刘彻躲开,放下手臂,眼眶通红,愤愤地盯着他。
群臣虽畏惧君王,却也没忍住露出了谴责之色。
刘启为刘彻拭泪的手尴尬地停在了半空:“为父开玩笑的……好笑吗彻?”
你自己听听好笑吗?!什么叫“你不希望早点当皇帝吗”?说的好像我一天天盼着自己父亲早死似的!
刘彻胸口剧烈起伏着,不知道该难过还是该气愤,过了好一会儿,才从牙缝里挤出这么几个字:“父不见秦始皇前期遭遇乎?”少年帝王若没有能力,那就是被人捏扁搓圆的命。许多人看秦始皇把平定嫪毐成蟜之乱、收回太后权力、放逐吕不韦这几件事做得轻轻松松,就觉得“我上我也行”,可事实上,就秦始皇前期那个局面,换个人那是分分钟的死局,没及冠就得被整死,哪里会有后面的一统六国?
刘启本在想主意安抚儿子被打击到的小心脏,听刘彻这么一说,立即把到口的安慰之语收了回去,换上了肃然之色:“可是,我儿做得很好啊。彻,你早晚要成长,阿父早死晚死都是一样的。”虽然,少年帝王,确实会辛苦一些。
刘彻嘴唇翕动了一下,似乎是想说些什么。
刘启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抢过话头:“不过道理是一回事,感情又是另一回事。彻儿孝顺,嘴上不说,心里却是舍不得阿父的,这我知道。”
刘彻登时不吭声了,撇撇嘴——你知道还瞎说八道的!多大的人了真幼稚!
刘启假装没看见儿子埋怨的小眼神儿,自顾自地感慨道:“我儿如今十岁不到,未有一日离开过阿父,故闻父死时才难以接受。而始皇在彻儿这个年纪,才将将回到秦国,父子之情,实在说不上深厚……朕有些好奇了——庄襄王死时,始皇可曾难过?”
刘彻面无表情:
“您要不要当面问问始皇和庄襄王?”
刘启轻咳一声:“算了,别人家的事情,咱们怎么好管?”
秦昭襄王位面。
子楚打了个喷嚏。
嬴柱立即警惕起来:“儿啊,你莫不是病了?”不能怪他神经紧绷,主要是子楚历史上的寿命实在是太短了。
嬴稷托着腮,亦望向子楚:“你说,那景帝,该不是想到了政儿的遭遇,才让他儿子提前加冠罢?”
嬴子楚:“……孙儿不知。”
嬴稷笑笑:“罢了,政儿继位的时候比后世那位武帝还小几岁呢,提前加冠仿佛也没什么用处。我这么问,只是想告诉你们:要好好保养身体。不然一个继位三天没了,一个在位三年没了,留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这不被人欺负才怪呢。”
嬴柱露出一言难尽的神色来:“可是政儿治嫪毐和成蟜的时候好像没费什么力气啊,连那吕不韦……”吕不韦说是第一权臣,其实嬴政要对付他的时候,也没有遭到太大阻挠,就缺一个名正言顺把他踢出咸阳的理由。
所以他老爹这个“政儿被欺负”,就很难评。
“寡人这几日偶与周武王闲话,问他如何教子,他告诉寡人,他从不过多地去要求孩子,而是尽自己所能地做好每一件事,连提到生病,也是满含愧疚,觉得是自己身体不中用,才叫这么重的担子落到了弟弟和稚子身上……你们为什么不可以这样?”
嬴柱:“……”
嬴子楚:“……您找周武王聊天?”
“对啊,”嬴稷理直气壮,“他都能和纣王说上话,怎么寡人就不能找他说话?几百年前的人了,这点恩怨还介意?”
好有道理我们无法反驳。
嬴稷一手一个,拍了拍儿子和孙子的肩膀:“少压迫孩子,多激励自己!政儿已经非常非常优秀了,该忙活的是你们这些做长辈的。”
嬴柱和嬴子楚细细咂摸了一下他这句话,觉得颇有道理。
孩子都这么出色了,他们还能说什么?
闷头给孩子铺好路才是正事。
这就开始保养!
【由于多年战乱,汉初奉行“轻徭薄赋”“与民休息”的策略,但这种无为而治的思想,随着时代和社会的发展,逐渐显出了弊病:一,由于长期放松的政策,许多农民为了逃税而脱离户籍;二、地方势力逐渐膨胀;三,匈奴蹬鼻子上脸。因此,汉武帝决心推行新政,打算用儒学来替代黄老之学,并且下令让驻京列侯就藩,以此来打击他们在中央的势力。】①
听到此,武帝前的汉皇们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
“政策是好政策,就是动了不少人的利益,彻儿才刚继位,恐怕……”刘邦指尖轻敲着桌面,他说着,看向了吕雉。
吕雉装作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坦率而自然地接过他的话,道:“若恒儿、启儿的皇后尚在,那么于彻儿而言,最棘手的恐怕就不是这些诸侯了。”
刘邦笑了笑:“是啊,外戚。”
与他们预想的不差,嬴棠下面的内容就是:
【启用儒学,使崇尚黄老之学的窦太后严重不满;就国则触犯了诸侯的利益;而检举,针对就是皇亲国戚们了。打击范围如此之广,宗室贵族们如何能忍受?于是,他们告到了窦太后处。但窦太后并未立即采取措施对新政施予打击,而是隐忍不发。建元二年,御史大夫赵绾上书,请求武帝不要再将政事禀告给窦太后。窦太后因此大怒,暗中搜集赵绾、王臧等人的过失,将二人下狱,二人含冤自杀。其后,窦太后又罢免了丞相窦婴和太尉田蚡的职位,换上了推崇黄老之学的大臣。就此,建元新政以失败告终。】①
嬴政把天幕上呈现出来的信息细细浏览了一遍,眼角眉梢间逐渐攀上赞赏之色:“新政失败后,能及时向窦太后认错,按捺下心思,韬光养晦,化解危机于无形……十几岁就有如此心思,难怪之后会成为一代雄主。”
他一边说,一边瞟向扶苏。
扶苏环顾四周,发现那个嘴欠机器人不在此处之后,暗暗松了口气:“儿一定向后人好好学习。”
嬴政察觉到他的这一举动,有些奇怪:“你在看什么?”
扶苏苦笑:“儿只是怕那东西又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
“一个死物,也值得你警惕?”嬴政鄙视地睇他。
“您应该也不想在看天幕的时候,听到它瞎嚷嚷:‘呀呀呀,小扶苏又要吃醋了’吧?”这可不是私下,按着天幕的机制,要是哪里产生的声音特别大,它可是会自动解除禁言的,到时候岂不是诸天万朝都能听见了?
涉及到自己的名誉,扶苏必须谨慎对待。
嬴政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
很好,已经开始尴尬了。
后世这些皇帝好似、不,真的很喜欢看他热闹。
尤其是姓刘的。
要是真出了这事儿,刘邦刘彻绝对是第一个揶揄他的。
他用膝盖想都能想出来他们俩的反应。
“欸哟喂——这不是,大秦小~宝~贝~的阿~父~嘛~”
不行,坚决不能允许此类事件的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