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在客厅等您。”管家开口。
方以则点头,推门进去,便是对上自己父亲审视的视线。
方诃漆坐在沙发上,见他来,把手里报纸放在茶几上,眼神瞟了眼身旁的单人沙发,示意:“坐。”
方以则站在原地没动,语气深沉:“你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方诃漆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茶,继续开口:“我们很久没这样面对面谈过话了,好好聊聊?”
“我跟你没什么好聊。”方以则攥紧手,转身出门。
“你今天能过来,不就是想见你妈妈吗?”
方以则顿住脚步。
方诃漆起身,微笑道:“那个生下你的,真正的母亲。”
“她在哪?”方以则咬唇,开口。
“万景陵园。”方诃漆走上前,按住方以则的肩,“不过她应该不会想看见你,一个害死你母亲的凶手。”
方以则被按进沙发,脚心不自觉发凉。
“就算这样,我也要见她。”他抬头,眼里满是倔强,“我要亲口问她。”
“你没资格。”方诃漆用手指着方以则,熟练道:“别忘了当年你母亲是怎么死的,若不是生你时难产,她怎么会——”
方诃漆一字一句:“因为你,你的母亲失去了生命,你的父亲失去了深爱的妻子。方以则,你从一出生开始就欠我们!”
方以则把沙发扶手握得起皱,指尖发白,却没能说出一句话。
“所以,好好按我给你规划的路走下去:退役,回来上学。”方诃漆道:“你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这全是你欠我的,欠你母亲的。”
“我不会回去。”方以则脸色发白,额间不断冒着冷汗。他费了很大力气才从沙发上站起身,身体摇摇欲坠,却还是将话斩钉截铁重复了一遍:“我、不、回、去。”
“你...”
方以则扶着墙打算出门,却是在摸到门把手的一瞬,跌坐在地,手指抓着胸前的衣服,猛咳不停。
方诃漆气急,将手里的茶杯扔了出去。
管家在一旁,见状,跨步上前。
门却是在此时从外部打开,一双大手及时挡住了飞来的茶杯,而后把方以则小心地抱在怀里。
“好啊。”方诃漆道:“翅膀硬了,学会找帮手了。”
季时泽站在门边,看了眼手里碍事的茶杯,半晌,将它重重摔在地上。
陶瓷碎片四散在地,季时泽双手环抱着方以则,皮笑肉不笑开口:“抱歉,我这人没什么文化,不懂小则为何欠你?”
“他害他母亲而死,让我失去妻子,本就该欠!”方诃漆开口,似乎被刚才季时泽摔杯的行为吓住,声音小了许多。
“是吗?”季时泽依旧笑着,笑得令人胆寒:“但我听说您在小则母亲去世那一年便娶了续弦,是真的因爱生恨,还是...”季时泽眼神变得冰冷:“只是利用小则对他母亲的愧疚达成你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你怎么能这样对长辈说话?”方诃漆胸膛剧烈起伏。
“您是长辈?”季时泽抬眼,冷笑道:“你配吗?”
管家站在一旁不敢乱动,这么多年以来,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跟方诃漆如此说话。
方诃漆似乎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愣在原地,半晌没接话。
“小则给我说,他打到目前为止存款只有几百万,但单单他做主播那两年,年收入应该千万不止。我奇怪为什么会少,直到今天下午才查到——”
季时泽抬眼看过去,目光似乎把人洞穿:“他赚的大部分钱都给了你,为了你的项目,为了你在你新夫人面前的——体面。”
“难道他不该给我?”方诃漆反问,手指着方以则开口,吼道:“他生下来就是来还债的!”
察觉到季时泽上前的动作,方以则伸手,扯了扯季时泽的衣服。
季时泽低下头,凌厉的神情化作一汪春水。
方以则朝他摇了摇头,在季时泽怀里轻声开口,发白的嘴唇上下翁动:“我想回去,带我回家。”
季时泽愕然,声音里有诧异有不解,最后还是化作一声叹息,柔声开口:“好,我们回家。”
“站住!”仅存的尊严被彻底打碎,方诃漆挑了一个更大的东西,盯准季时泽,伸手将茶壶甩了过去:“想走,没门!”
“够了!”方以则发着抖,从季时泽怀里挣脱出来,伸手挡下那东西:“你还嫌闹得不够难看吗?”
方以则声音里有委屈:“你从没让我见过母亲,每次打电话只会要钱。项目需要启动资金的时候,就让我去打单;等项目终于上正轨的时候,又说我不务正业,让我学习,你有考虑过缺课两年后我能跟得上正常学习进度吗?成绩差了,又因为朋友说了一句不学好,全然不考虑我能否适应新环境,让我从m城转学。之后你的夫人不喜欢我,又把我送回去。最后,我不需要你管我了,但你却还是不肯放过我,说这种打游戏的职业会让你这个教授蒙羞,趁着我未成年,用监护人身份起诉俱乐部雇佣童工,逼俱乐部跟我解约,让我退役。”
方以则胸膛起伏,眼里有泪珠:“所以,在你眼里,我就只是一个东西吗?!”
“你...你简直反了...!”方诃漆上前,抬手。
下一秒,被季时泽握住手腕,逼退了好几步。
“我养你这么多年,倒是养出一个白眼狼。”方诃漆手腕吃疼,不敢再上前,站在原地发出最后通牒:“你今天要是出这个门,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方以则笑了声,微微抬眼,恶狠狠盯了过去,声音颤抖却坚定:
“若是有的选,我也情愿你不是我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