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离。”
“想就行了,想就没有做不到的。”萍姐的嘴角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像是对她的回答很满意。
对方的淡定感染了赵红敏,她深深呼吸几次后,便平静下来了。
“所以,能不能继续洗头?”萍姐骤然出声问道。
“哦……嗯!”赵红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呆愣好久了,手忙脚乱又动作轻柔地给她继续按摩。
大概是方才的氛围叫人放松,也可能是萍姐往那一站就像定海神针一样叫人安心,总之,赵红敏很自然地开始了倾吐。
她一手拿着花洒,一手在对方发间拨弄,就着沥沥水声,说起了往事。
她说自己报过警的,但是丈夫变为施暴者的时候,好像在性别红利外又再镀了一层保护膜。
她说报警之后的不了了之反而让姚常伟意识到了套着合法夫妻罩衣,怎么动手都仿佛具有天然的豁免权。
“他看起来真的很谦逊有礼,人又聪明,所以我几乎没怎么抵抗地就喜欢上他了。”
说完,赵红敏自嘲一笑,“只是这份精明最后用在了我身上。”
“我们本来就是一个学校的老师,社交圈高度重叠,他后来又升职了,成了主任。”
“他完完全全地掌控了我的生活,和什么人打交道、几点上下班之类的,他要是想,我甚至没有机会跟别人多说一句工作以外的话。”
赵红敏说每天放学铃声响起,她都很害怕,因为姚常伟会特地兜来办公室接她一起回家,同事会打趣儿说他们两夫妻好甜蜜,她只能压着瞳孔中的惊惶,笑着应和。
她又说起自己的妈妈,说她觉得家里有个男人很重要,说姚常伟无论怎么对她,在岳母面前总是人模狗样的。
“我第一次给她看自己身上的伤,她还不信,说我开玩笑也要有个度。”
“后来她不再这样说了,却还是要我忍,说要是离婚了,丑事就都给别人看光了。”
赵红敏絮絮叨叨地说着,也不在乎逻辑顺序,只想到什么便通通倒出来。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酣畅地诉说。
尽管杨梦一也很关心她,甚至她俩认识的时间更长,但她却怎么也无法对小辈说出这些话。
她好像只能、也只愿意对长辈一样的萍姐揭开如此不堪的疮疤。
萍姐大抵也是知道的,所以一直静静听着,没有安慰,也不做评价,只由着她说了个痛快淋漓。
电视机里正播着广告,代言人夸张的台词,配着洗脑的背景乐,在店内响个不停。
发黄的空调忽然又噔一声,嗡嗡嗡地开始加足马力制冷,像体力不支的老人,走走停停,停停才能又走走。
这个午后,一切都是那样寻常普通。
但只有赵红敏知道,她好像快可以完全挣脱身上的桎梏了。
杨梦一坐在办公室里,工牌系着宝蓝色挂绳,套在脖子上。
她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防蓝光平光镜,方形的镜框中规中矩,但放在她脸上却显出几分知性的味道。
她纤细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打着。
忽地,手机震了震,是微信来了新消息。
杨梦一现在只有一个微信号了,曾经在星天地用的工作号早已废弃。
她将称得上朋友的几人都加进了另一个号里,其实也只有两个人而已。
杨梦一拿起手机,点开消息,是莎莎发来的芯姐的视频。
视频里,芯姐正在自家院子里,逗着一只圆滚滚的小土狗。
小狗跑起步来还不太利索,四只脚常常打架,各跑各的。
但只要芯姐一喊牠,牠就会立刻操着不太熟练的步子,乐颠颠地向她奔去。
小狗水亮亮的圆眼睛里全是依赖与爱,摇着尾巴扑到主人脚下。
杨梦一知道那只小狗,那是前几日芯姐在赶集的时候花五十块钱买的。
卖狗人说这窝小狗是自家黑松生的,肯定都是忠心护主的。
芯姐鬼使神差掏出票子,却选了只一直呼呼睡懒觉的,尽管牠的兄弟姐妹都蹦蹦跳跳的更伶俐些。
她只希望小狗能吃能睡能陪她就行。
视频还没看完,莎莎的消息就又来了:呜呜呜咱们什么时候去芯姐那啊!太爽了太爽了!
杨梦一几乎能想象得到莎莎说这话的表情,没忍住扑哧一笑。
11:挑个周末就行啊。主要看你啦。
美少女莎:好咯
以前也有好几次说要去,但临到头都是莎莎要么喝大了起不来,要么人直接跟着客人跑去玩了,一消失就是一两个礼拜。
杨梦一和芯姐都习惯了,只能嘴上叨叨她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