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晚饭的时候,赵红敏已经再次恢复平静了,只是红肿的眼睛无声地告知旁人,她曾经痛哭了一场。
杨梦一刚下班到家,对于方才发生的一切全然不知,此时满腔疑惑,却又不好开口问,只能滴溜溜转着眼睛,朝萍姐望去。
萍姐很淡定,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叫她放心。
见状,杨梦一也收起疑问,佯装不察。
晚上,煲剧时间到。
赵红敏洗刷好碗筷后,才抱着衣服进了浴室。
而杨梦一和萍姐早就洗漱完毕,坐在沙发上了。
这张三人沙发,也就是赵红敏来了以后才发挥了它的最大用处,此前,都是杨梦一和萍姐一人坐一边的。
而现在,杨梦一作为全场年纪最小的,乖乖抱着靠枕坐在中间,两位长辈一人一边。
赵红敏关掉花洒时,浴室的镜子和墙面上全是水雾。
盛夏天本就闷热,而这会,浴室里更是潮热得像丛林一样,呼吸间气管内都爬满了厚厚的水汽。
她拿起浴巾擦干身子,换上了属于她自己的睡衣。
可换好衣服后,她并没急着走,反倒在镜前站定,蓦地伸出手,在镜面上抹出一片光洁,透过它,与自己对视。
镜子里的女人没什么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抬手沿着曾经的伤口一处处划过。
血红的眼球已经恢复如常了,额角上的伤已经好全了,嘴唇的开裂也消失了。
渐渐地,手指每掠过一处,赵红敏脸上的冷淡便松动一分。
她的面庞渐渐铺上亮色,仿若藏在灰烬低下的火星,被风一吹,又燎出一片滚烫火红一般。
待停手时,赵红敏轻轻吐了一口气,随后果决转身,打开浴室门,走了出去。
这阵子,赵老师穿的衣服都是杨梦一衣柜里拿出来的,因此当她忽然穿上一件自己不熟悉的衣服时,杨梦一一下就注意到了。
那睡衣以白色为底,上头缀着绿色绣的小花,领口袖口裤腿处是刻意用同样的浅绿色布料做了包边的。
虽然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细看之下会发现,这衣服定是主人特别喜欢的。
她们几乎可以想象,这衣服是如何被一次又一次清洗,又在太阳暖烘烘的照映下,变得薄软贴身的。。
赵红敏穿着她喜爱的睡衣,带着一身水汽,有些腼腆地站在浴室门口望着沙发上的俩人。
杨梦一敏锐地察觉到她有什么地方不同了,虽然说不大清,但能确定这不是坏事。
她只思考一瞬,随后朝她展颜一笑,拍了拍右手边上的空位,“老师快来,电视剧要开始了。”
回应她的,是赵红敏的温和的笑意。
三人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萍姐歪歪靠着沙发扶手,杨梦一盘起腿抱着靠枕,赵红敏坐得更端正些。
懒散松快在她们之间流转着,屋内一派融融暖意。
第一集电视剧结束了,电视上正播着广告,方才一直不发一语的萍姐,忽地说话了。
她的眼神还是落在电视上,只嘴巴张张合合,给她俩说了个故事。
“我知道一个人,被爸妈卖给别人做老婆,换钱来给她哥娶媳妇。”
“买了她的人家对她又打又骂,她爸妈知道了也不管她。”
“有一天她捅了大篓子,怕被打死就逃了。”
“再后来,听说她爸妈哥嫂和买了她的那户人家全死在火灾里了。”
“同一天,不同村子里的两户人家,都死光了。”
说到这,萍姐终于转过头来,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看着总让人觉得她在笑。
“所以说,天道轮回啊。”
杨梦一听完,心下一动,目光在她漠然的脸上逡巡。
萍姐的轻笔细描,好像只是在讲一个无足轻重的八卦,一个道听途说的故事,一件风吹起沙子一盖,便再了无踪影的趣闻。
但杨梦一莫名肯定,这故事里的女人就是她。
而赵老师垂着眼,叫人看不清她的脸。
只是电视剧播完后,三人散场时,赵红敏突然出声,说自己明天想和萍姐一起去楼下坐坐。
杨梦一听着,愕然之余,又卷起万分欣喜。
萍姐也难得地扬眉一笑,与赵红敏对视一眼后,点了点头。
对于丽萍理发店忽然又有新人出现这事,老街坊们都暗戳戳地好奇着。
一传十十传百,这天店里顾客多了不少,还有些老人在店门口踅来踅去。
打量的目光与窃窃私语还是让赵红敏不由自主地害怕,只坐了小半个小时,便逃一样奔上楼了。